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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燃顿了顿,道:“我从前去你门中,并未睡过客舍。”
沈忆寒一愣,恍然道:“是哦,好像你每次来,咱们都是同住来着……”
又笑道:“不过我房中的床枕,只比客舍的更舒服,那也没什么差别了。”
其实床枕软不软和,对修仙之人来说哪有那么重要?不少修士筑基之后,即便不闭关,夜里也是静坐入定,或者吐纳修行,甚少再如凡人和炼气期弟子一般,不得不通过睡眠来补充精力的。
只有沈宗主自幼备受长辈呵护宠爱,他少年时,在琴鸥岛上几乎是过着与凡间王侯公子比,只有过之而无不及的金尊玉贵生活,沈老宗主对这个唯一的外孙,简直溺爱的有些过了头,给他的吃用住行,无一不精致到极处,从未叫他受过半点委屈。
正因如此,才养了他一身压根不像修仙之人的娇气富贵病出来。
其实这些年,他已然是收敛许多了。
几百年前沈老宗主尚在世、沈忆寒父母也还恩爱和睦的那段时日,还在做少宗主的沈忆寒,才是真正满身少爷毛病,那时他与云燃一起出去游历,途经凡世城镇,一间不过短短歇脚一夜的客栈,就能被沈忆寒横挑鼻子竖挑眼。
他夜里非要睡觉,不肯打坐也就罢了,还总得管床榻软硬,枕头圆扁,但凡哪里不和心意,或是将他身上咯出个指甲盖大小的红印,翌日他便能哼唧一整天。
好在云燃脾气耐性极好,从未嫌过沈少宗主事多,能由着他将全城客栈酒楼,挨个挑剔品评一遍,后来甚至渐渐练得一门绝技,两人每每新到一地,云燃总是不必仔细查看,便能快准狠的找到能入得沈少宗主法眼,让他肯纡尊降贵的落脚之处。
如此看来,沈宗主比起当年,实在已经长进了太多。
只是嫌弃嫌弃这客舍枕头硬,该睡还是照睡不误,也算不得什么了。
他连续精神紧绷了两三日,又才吸收下一颗内容浩繁如烟海的传承种子,对精力损耗极大,因此早已困意上涌,此刻铺好床铺,便除了外衫鞋袜钻了进去,一边寻了个舒服姿势躺好,也顾不得去问好友,怎么这两日分明没见他用剑,他却自方才就坐在桌边擦蘅芜,一擦便是半天了。
只眼皮子打架的拍了拍旁边,招呼好友道:“唔……我实在累的很,就先睡了,明日还要去见伯父伯母,阿燃……你也早些……早些歇……”
后头越说越小声,竟是渐渐没了声息。
云燃动作一顿,将目光从手中清光可鉴的蘅芜剑面上,倒映出自己看不出半点情绪的眉眼上挪开,转目朝床上看去,却见那人不知何时已阖上了眼,鸦羽般纤长密致的眼睫动也不动,安静漂亮——
竟是就这么睡着了。
外头夜色里依稀响起几声虫鸣。
云燃动作极轻的将蘅芜归入鞘中,把它放回了桌上,缓步走到床边坐下,垂眸看着沈忆寒陷入浅眠的侧脸和他颊畔滑落下来的半缕发丝。
他不自觉的伸出手,想要替他将那缕柔软的头发拨回耳后,然而恰在此时,灯台上的烛火跳动了一下,发出轻轻的“噼啪”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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