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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堂驿站是个小驿站,十里八村人烟稀少,故而环境可想而知。厢房拥挤狭小不说,还因靠着马厩,总有异味传来。
入画问店家要了些茶叶,泡了浓浓的茶水出来,在房间里四处撒了些,这才好受一点。既然环境不好,自然大家就都将就些,简单洗漱了一下,不至于那样难受,几人挤挤也就睡下了。
总归是睡了一晚,虽没有多舒服,到底是恢复了不少元气,吃过早膳,几人便又上路了。颠颠簸簸的,入画直打瞌睡,好几次支着脑袋磕到了车壁上,然后迷迷糊糊的醒来,过不了一阵又反复如此。
柳觅初看着实在心疼,若不是因为她,大家也不必遭这份罪。
好不容易这样行了一路,及至中午时,终于到了庄子上。孙妈妈的庄子没什么人,只有一户农户看着,主要管事的还是家里的老太太。柳觅初带着孙妈妈手写的书信过去,老太太虽不识字,但认得孙妈妈的字迹和章印。于是收拾出一座院子来,给柳觅初她们住。
院子不大,普通的农家小院,拢共三间正房,恰好够她四人居住。
柳觅初这辈子上辈子加起来都没住过这样的院子,现下除了觉得安心,还十分新奇。院子里恰好带了厨房,供她们每日自己做些吃食。来到这里的第一个晚上,柳觅初便有些向往住在这里的日子了。
若是以后,所有事都解决了,她就带着她们几人远离那些虚无的繁华,一同到乡下来定居,半枕炊烟的生活,平凡而又充满幸福,不知有多令她羡慕。
罢了罢了,虽则在躲避,也算得上是找个空隙休息了。暂且忘记那些不快,忘记那些沉重的东西,偷得浮生几日闲吧。
怜年入画手脚利索,很快就把她住的那间屋子收拾了出来,吃过午膳就开始,及至彻底把院子收拾的有个样子已经是日薄西山了。大家坐车本就疲惫,更别说来了就马不停蹄的辛劳。这次柳觅初说什么也不能看着单嬷嬷劳累了,硬是帮着做了简单的晚膳。
食材都是现成的,煮了一锅糙米粥,几个馒头,几碟小菜,就这样将就过去了。
晚上几人一同坐在桌前吃饭的时候,入画吃着吃着就哭了,一个劲儿的抹眼泪,嘴里还嚼着不知什么东西,口齿不清的哭到:“这算什么日子,姑娘本是怎样的人。如今却吃这样的苦。”
柳觅初瞧的出怜年心内也不舒坦,虽然她嘴上还在训斥入画:“好好地怎就哭起来了?还嫌姑娘不够烦,整日里惯会给人添堵。”
单嬷嬷将筷子一拍,放在了桌子上,“好好吃顿饭,怎就不能安生了?”
柳觅初连忙出来安抚她们:“你们莫要着急,不问问我的感受,怎知我就不喜欢呢?我看这地方依山傍水的,远离那些个烦恼事,反而比在那里要好得多。况吃惯了山珍海味,总要换些粗茶淡饭来调剂。难不成你们觉得今晚的菜不好吃?”
入画停了哭声,想了想似乎觉得柳觅初说的非常有道理,顿时就破涕为笑了。怜年责怪的看了她一眼,“还像个小孩子似的,真是不省心。”
又叹了口气,问柳觅初:“姑娘当真这么想?”
“自然是当真的,若是可以,我都想在这里住一辈子。”此话没有半点假,见她诚恳,怜年也信了几分。
可算是消停了下来,单嬷嬷便细细的问昨日发生的事。
柳觅初神情一黯,不知从何开始解释,干脆就将对付孙妈妈的那套说辞说给了单嬷嬷听。单嬷嬷不疑有他,听罢念了几声阿弥陀佛,直道她动作快,考虑的周到。
这孟德镇附近的村庄有这么多,庄子更是不知有多多少,就算他真起了心思,方赫显也不可能一个一个的找过来,那真不知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一旦从紧绷的状态中放松下来,就有闲余心思胡思乱想。柳觅初想着想着,便想到了甄朗云。瞬间又紧绷了起来,暗骂自己真是蠢得无可救药了。见到方赫显光顾着与他斗智斗勇了,竟然都忘记了去甄府教琴之事。这下可如何是好?走的时候忘记知会一声,一时半会儿也回不去,若再叫人等上一个月,怕是甄府的大门早就对她紧闭了,更别说后面的事。
想到这里她更是懊悔不已,心里祈祷着孙妈妈能想到这一回事,去甄府同甄公子说说。
一想到此就心烦意乱不堪,若不是因为在方赫显这里出了差错,现下也不必多出这许多无辜的事端来了。
怜年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晚上洗漱的时候提了一下:“姑娘,是我想的不周到了,竟忘记通知甄府那边,不过我看那甄公子不似为难他人之人,若知道我们真有难言之隐,定是不会计较的。”
柳觅初苦笑一下,她怎么可能怪到怜年头上,本就是她思虑不周,怜年怕也是想到她会自责,故而故意说来安慰她的。
她说:“本就是我没想到,若真出了什么后果,也是我自己的问题。车到山前必有路,无碍。”
入画本在一旁替柳觅初下钗子,一直默默听着,听到这里不由得诧异道:“姑娘同怜年姐姐说什么呢,这本也不是什么难事啊,明日白日里雇辆马车,雇个小厮去甄府说一声不就成了,何苦让你俩烦扰这半天的。”
怜年与柳觅初对视半晌,忽的都笑出声来,是她们两个多想了,竟连如此简单的法子都想不到,当真是难得糊涂。
怜年笑着说:“还是你有法子。”
入画被夸得眉毛都扬起来了,眉飞色舞道:“那是,我素来是个有法子的。”
“说你几句还要升天了不成,你问姑娘借了镜子瞧瞧,当真是小人得志了。”
怜年入画都是同她一起念过书的,自然晓得什么意思。入画当下便撇下梳子,气呼呼的说道:“我可不是小人,姑娘说了,我这叫不拘小节。”
“瞧把你得意的,姑娘自己何时说了这话,怕是也早就忘了。安慰你而已,偏难为你了,竟叫你记到了现在。”怜年何不客气的泼她凉水。
入画说不过她,便转来柳觅初这里寻求帮助,央着她半是撒娇的说:“姑娘你看她,整日里惯会欺负我的!”
柳觅初用手帕捂嘴笑:“我可管不着她,你怜年姐姐生气起来啊,我也是害怕的。”
怜年柳眉一挑:“好啊,姑娘你这是要帮着入画了,竟同她一道打趣我。”
主仆三人又热闹了一阵,直至单嬷嬷听到动静来撵人,这才睡下。
这一夜,又是一个难得的平静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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