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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的府门,冯亮快步离开,不多时便来到了内衙。门口的卫卒躬身施礼时,冯亮早已如一阵风似的进了大堂。里面,内衙二把手三把手多柴、祁复延闻听声响,忙迎了上来。
“如何?主公可要紧吗?”
多柴祁复延异口同声,忍不住开口探询。高岳对他二人有知遇之恩,不拘一格提拔,得以从白身小卒,一跃而为陇西军重要重要人物,二人对高岳实在是出自真心的爱戴和关切。
冯亮摆了摆手,“主公正在静养,已无大碍。”说话间,他直接穿过二位副手,一屁股坐在了主位上,一言不发。
多柴与祁复延,本就是机敏过人之人,早就发觉冯亮面色格外的阴沉,晓得他心中必有心事,多柴也便在一侧坐下,才问道:“都帅何以烦忧?”
冯亮重叹一声,“主公遇刺,我心中极是愤恨。不过有一点,我们内衙的情报侦探,是不是要再加强一步?虽然今天主公和各位同僚,都没有指责过我,但是我却觉得,咱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祁复延直挺挺站着,把头一点道:“都帅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咱们就是专门干这种事的,却让人家悄无声息的摸进家来,还伤了主人,确实说不过去。都帅,要不,咱们以牙还牙,不惜一切代价,派遣得力人手,将南阳王也?”
说着,祁复延伸出手掌,做了个用力下切的手势,一边眼巴巴地望着冯亮。
多柴忙阻止道:“不可不可。上邽的探子,已经潜伏了很久。那边的负责人蒯老四,是个很难得的优秀人才,所有情报都指望他调度梳理,万一有所暴露,多么可惜?”
祁复延猛一转头,怒目而视道:“主公对你我二人,恩宠有加,现在他遭人暗算,你却为何这般没有情义,只为了可惜一个属下,就硬生生咽下这口气?”他见多柴要分辨,便加重了语气又道:“我不是不知道侦刺隐蔽的重要性,但是依着咱们草原汉子的习惯,主人有难,便是抛去性命不要,也得替他报的仇来。”
多柴又急又怒,一下子站了起来,忙看向冯亮,急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冯亮摆摆手,慢慢道:“无妨。适才在府衙众议的时候,骨思朵也曾和祁复延一个看法,我想了又想,还是当场拒绝了。我们遇事绝不可凭意气,一定要隐忍冷静,将形势分析清楚。如今想要刺杀南阳王,肯定是十分困难,那么我便干脆暂时不动,留待日后若有良机时,再雷霆出击一击即中。”
说着,他对祁复延道:“老祁啊!要说临阵抓捕捉俘、潜伏侦探等事,多柴可能略输你一筹,但是若论及大局观和缜密心思,你还向他多多学习才好。”
多柴、祁复延二人俱都躬身称是。冯亮点点头,左右梭视,目光凌厉,他示意二人上前来,复低声道:“不过咱们也不能毫无动静。刺杀暂时不好执行,咱们可以从其他方面入手。以我之见,立即秘密联系上邽的蒯老四,让他展开行动,除了继续暗中煽动民心意外,看能否拉拢或者收买某处城门守军,为日后先留有一手。”
十日后,陇西郡太守府。
高岳端坐大堂,一边看着张纸,一边正在和韩雍杨轲二人说着话。目前,他的伤已经基本痊愈,行走已是自如。经过了之前那惊魂一夜后,陇西军上下也早已镇定下来,恢复了往日的生活。襄武城也慢慢走出了阴霾,又变得从前一般热闹繁华,只不过有心人看在眼里,会发现城防守备更加森严,连城门校尉吴夏,也几乎日日带队,在城内随机检视查巡。
“先生,这份名单便就这样,照发下去吧。”
没有什么外人的私下场合,高岳还是习惯称呼杨轲为先生,他说着话,将手中的笺纸递了过去,上面满满的写着近百个姓名。这都是在十日前遇袭之夜里,在抵御敌兵时,表现尤为突出的人,名单是韩杨二人领衔、分派各级官吏照实调查统计,而得出的详细名单。其中有不少人,都已当场战死或是事后伤重不治,还有不少,到现在伤仍未愈。
右首边杨轲忙从座位上起身,接过名单。高岳叮嘱道:“记住,分发赏赐时候,绝不可敷衍了事,要让这些英勇之士,能够真切感受到我的诚挚心意。同时有一点,若是有人敢贪污、挪用或者克扣相关赏赐,一旦查出,无论是谁我都会亲手斩杀,要晓谕各级官吏。”
杨轲忙点头称是。高岳又道:“此外,给属地各县的通报发文,都一并送出去吧!告诉他们本将安然无事,襄武也恢复正常,让他们不要慌张,各安本职便是。还有,恢复李豹校尉职衔、重任临洮主将的军令,韩兄拟一下,没问题就业发下去吧。”
自从干犯军纪后,李豹在首阳多时,一直被高岳搁置不理。前些日子,李虎来信问候,顺带提及李豹已经有所悔改,请示可否再有任用,高岳不答。这几日在卧榻上思忖良久,还是不为己甚,既然不打算进一步处罚,那就还是再给个机会为好。
就主要政务军事,三人又说了一通。高岳歇了一歇,喝了口茶水,清了清嗓子,复看向左侧,“韩兄,现在可以了。”
韩雍会意,便对着大门外叫道:“将军宣!”
片刻,一个昂藏汉子,大步流星的进来,走到堂下站立,便就匍匐在地,恭恭敬敬施礼,声若洪钟道:“属下周盘龙,参见主公!”
此前在陈安突袭襄武,攻打府衙危机万分的时候,一群挺身上前拼死抵御的亲兵中,周盘龙便是那白发之人,也是一直抵抗到最后的几名亲兵之一,曾缠斗陈安死死不退,身被十余处伤口,仍然护卫在高岳身前,让陈安一时寸步难进,并坚持到了最后。
高岳望着他,不由倍觉亲热,温颜以道:“好,你先起来吧。”周盘龙应了一声,便就站起,行动之间干净利索。他今日穿着一件黑色短衫,满身隆起的肌肉,仿佛牛腱子一般,将衫子撑得鼓胀胀,充满了钢铁般的力量。高岳、韩雍和杨轲看在眼里,都不禁暗道声好一条汉子。
虽然提前知道了此人的姓名,高岳还是觉得很是好奇。历史上,南北朝时期,南齐有一著名猛将,弓马娴熟胆气过人,每遇战斗,从来都是迎头而上陷阵先登,以猛烈凶悍著称当时,此猛将便叫作周盘龙。
一次与北朝战,盘龙之子周奉叔单马率二百余人陷阵,北军万余骑张左右翼围绕相攻,周奉叔手下有一骑逃还报信,说奉叔已没于阵中。周盘龙正刚刚吃饭,听到这个噩耗,立马将筷子狠狠摔在地上,当即出得营门,驰马奋槊直奔敌阵,嗔目大呼“周公来!”
北军素来畏惧周盘龙骁勇名声,被他挟怒猛烈杀入,即时披靡。他儿子周奉叔其实酷肖乃父,也是个超级狠角色,百把人被近万敌军围攻,竟然还反客为主,大杀一阵后才从容突围而出。但是周盘龙不知晓儿子并没出事,仍在敌军中冲东击西,奔南突北,敌众莫敢当锋。周奉叔突围后,听说父亲早去救自己,忙复又跃马入阵。最后父子两骑纵横决荡,萦搅数万敌兵,北军崩溃大败。
这样的猛人,千载之后读其传记,其勇悍还跃然纸上,生动无比。高岳对这个亲兵周盘龙很感兴趣,虽然正牌本尊还要等到一百年后才出生,但眼前这个周盘龙,叫着一样的名字,竟然也是同样的悍不畏死。
高岳上下打量他一番,见其确实雄壮,对周盘龙更是印象大好。高岳笑道:“我的救命恩人来了,我实在不敢怠慢,来人,看座。”
韩雍和杨轲微笑起来。有侍卫应了一声,端了个木凳走过来,便放在周盘龙身后。周盘龙不敢坐,面皮有些发红,忙躬身施礼道:“属下护卫主公,乃是分内之事,出力气与敌人厮杀,天经地义。主公这般礼遇,倒叫属下诚惶诚恐。”
高岳见他有些局促,便做个手势,让他坐下无妨,又道:“男儿汉,磊落坦荡,我敬重你也是出自真心,并没有什么假惺惺,你不要有顾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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