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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家人不欢迎自己前来,李婧自然也不愿意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整日都呆在房中,冷眼瞧着窗外紧盯自己动静的黄家下人。
在无聊中等待了两日之后,李婧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生母黄莺儿。
黄莺儿是黄涛的幼女,自小在家中甚受宠爱,只是年少时黄涛屡试不中,还没发迹,家中清苦得很,才嫁给了李婧的父亲李山,在当时还是黄家高攀了呢。
李家是世代军户,军户,顾名思义,也就是家中男子都要当兵打仗的。朔阳又是抵抗蛮族的第一道防线,因此朔阳城的百姓大都是隶属于定西军的军户。李婧的父亲李山就是一名军户,十六岁起就在定西军中服役了,近二十年才爬到七品校尉的位子上。
朔阳气候干燥,风沙极大,久知此处之人无不是面色枯黄,皮肤粗糙。黄莺儿虽然也是朔阳出生,却丝毫不像是朔阳人,生得是貌美如花,皮肤白皙嫩滑,只是家境不好,才嫁给了李山为妻。
不知是天意弄人还是怎得,黄莺儿嫁人没两年,黄涛就成了进士,做了知府,这下李家也就不能跟黄家相比了。
黄莺儿天生丽质,实在受不了朔阳的风沙,如今有了良机,又怎么甘心跟着一个大头兵在这个糟践人的地糟蹋青春了。于是很快,黄莺儿就抛夫弃子,进了长安城,做了一位伯爷的续弦。当时的李婧还不到两岁,尚未记事,对自己的生母可谓没一丝印象。因此这一次见面可可以说得上是两母女第一次相见。
母女俩第一次相见,换做常人,也许会搂在一起抱头痛哭。只是此刻房间中的母女二人却非世俗凡人可比。一个生性刚强,一个贪图荣华,初次见面,除了恍惚,还是恍惚。
已是三十多岁的妇人了,却因为保养得宜,看上去只有二十五六,梳着堕马髻,衣着华贵,面色园润,肌肤胜雪,腰若纨素,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世家夫人,可见这些年来过得如意。这是李婧对生母黄莺儿的第一印象。
李婧在打量自己的生母,对面黄莺儿也看着自己十几年未见过的女儿。李家的一切早已被她抛到脑后了,要不是母亲传信要她回府一趟,她都快要忘记这个在襁褓中就被她抛弃的女儿了。
一看就是个黄毛丫头,身形廋削,面色暗黄,皮肤也糙得很,完全不像是她生的。唯一的长处大概就是继承了她生父的身高,李婧比一般的女子要高的多,都比自己要高出半个头了。那个男人也是个个子高的,这也是她对前头男人的唯一印象了。
见到这个女儿,她再一次庆幸自己当初的聪明抉择,一想到过去的凄苦生活,自己的如花美貌要被黄沙埋没,黄莺儿就控制不住地全身发抖。想到这里,黄莺儿就想到了母亲转过来的那封书信。
“你爹爹在信中说,要我帮着你在今年参加会试的举子中找一门亲事,你可有什么想头的?”
“没有,一切但听父亲吩咐。”
“那好,你就跟着我回去吧,不过你可记住了,就说你是我黄家的世交家的女儿,从朔阳那边过来投奔我的。”
“是。婧儿谢过夫人,一切但凭夫人做主。”
区区四句话,毫不拖泥带水,就是母女二人的第一次会话。出了这间屋子,李婧还是李婧,却再也不是黄莺儿十月怀胎生下的女儿了,她与黄莺儿的情分也就差不多消散了。
她曾抱着满腔热情千里迢迢来找她的生母,却被现实浇了好大一盆凉水。父亲曾在她耳边一个劲的说她是个怎样怎样的好女人,原来一切都是爹爹让自己不再哭闹的“手段”而已,那个温柔、善良、美丽的母亲此刻彻底地在她心中死去了。
罢了,罢了,一切无非是无缘而已,她也从未在她膝下承欢孝敬,以后就当一个陌生人一般对待就好。她有了世上最疼她的爹爹,又何必再去强求那一份不属于她的亲情呢。人,怎不能太贪心才好,知足才能常乐,实乃圣人言也。
李婧悄无身息地到黄家来,也悄无声息地从黄家走了,一样悄无声息地到了黄莺儿的夫家诚意伯府。
她坐着马车而来,一样坐着马车而去,只是一辆旧些,差些,一辆新些,华丽些,也高贵些。只是李婧却已是没了当初来长安时的满腔期待了。
岁月如梭,时光飞逝,转眼李婧就在诚意伯府里呆了四五天了。
李婧的日子还是跟在黄府一样平淡,身边总有一个小丫头寸步不离地看着她,唯一的不同就是住的地方要比在黄家要好上许多,从低等的下人房换到了正儿八经地客房。
一切都在黄莺儿的掌握中,李婧成了她手帕交的女儿,到京城来投奔她的。还好,她还有一点点良心,没把李婧说成是某某临终托孤的,大概她也是不好意思咒自己去死吧。
诚意伯府,也是长安城的老牌勋贵。第一代诚意伯就是跟着太祖打江山的开国功臣,只是排名后了些,功劳也少了些许。
第一代诚意伯刘大石,本是乡间一卖肉屠夫,因缘际会入了太祖的起义大军中,凭着一股子狠劲,手持两把砍肉刀,于乱军中走冲右突,立下了不少功劳。只是终究底子薄了些许,封了一个世袭五代的伯爵。这座诚意伯府就是开国太祖钦赐的,太祖的御笔亲题的“御敕诚意伯府”的匾额正高高的挂在正门口呢。
奈何诚意伯是个大字不识的屠夫,子孙教养也就差了少许,虽然有了爵位,可底蕴却无。历代子孙中没有几个成器的,整日坐吃山空,自然也就没落了。如今的诚意伯刘子兴已经是第五代了,靠着祖辈封荫和黄家的支持捞了个五品的闲官。而黄莺儿就是刘子兴的续弦夫人,也是如今的诚意伯夫人,人称“刘黄氏”。
只是似乎刘黄氏眼下有些不好,眉宇间总带有几分无奈和恼怒。开头李婧还以为是自己的原因,到了刘家,才知道,这一切都跟自己无关,只因为前代诚意伯夫人还活得好好的呢。
诚意伯老夫人也姓黄,虽说是同姓,却跟黄莺儿娘家无任何瓜葛,那点同姓的情谊也早已在婆媳天然的对抗中消磨得差不多了。
老刘黄氏已年过花甲,如今的伯爵爷是她的独子,前任老伯爵还给她留下了几个庶子、姨娘,后宅的手段耍得那是一个老道,少吃了几十米饭的刘黄氏自然不是她的对手。作为府中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嫁进来十几年,还没掌握府中的一切,平日里没少吃苦头。
不过黄莺儿确实是个有福气的,人生得貌美,娘家又给力,肚子也还算争气,十几年来也生了一儿一女,大的是个千金,就比李婧小上三岁,小的还是如今伯爷的独苗,今年不过七岁。
有了这两样法宝,黄莺儿也就有了在伯府站稳脚跟的基础。
这两个同是从一个腹中爬出来的弟弟妹妹,李婧入府数日,还没见到过一次。这里头既有李婧不愿意进内宅游荡的原因,也有刘黄氏不愿让李婧去见的因素,不过最重要的就是李婧对这两人一点兴趣都没。她与黄氏的母女情分尚且如此之淡,何况那两个跟她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小孩呢。
这几日,李婧正忙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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