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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深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突然袭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压向了一个坚硬的胸膛。墨拉维亚的外表给人一种纤细感,却能将在过去的世界已经算身材修长的云深轻松拢入怀中,云深那点本能的推拒对他来说就像不存在一样,虽然他没有做出什么抱着人转一圈这样夸张的事……也许是还来不及。
墨拉维亚把被他的手劲勒得肋骨发痛的云深放了下来,同时转过头看向来路。
范天澜已经来到面前。
“放开他。”他冷冷地说。
墨拉维亚的手还圈在云深身上,看着一身冷意来到自己面前的俊美青年,他有点困惑地眨了眨眼睛。
“你……怎么长得有点眼熟?”
金色的眼眸对上了黑曜石般的双瞳。
滴答。
无色的原液沿着蓝色水晶的晶簇缓缓向下,在菱形的尖晶尾端凝成晶莹剔透的折射体,然后带着银色光彩的圆坠下,落入光滑如镜的水面,激起小小的环状水花,浅浅的波纹向四周扩散。在这个静谧宽广的空间里,这是时间唯一的流动。
范天澜原本要拉回云深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的眼眸微微睁大,一轮细细的金环自黑瞳深暗的底色之中浮出,烈灼如日蚀之珥,骤然提升的视力让他知道自己的变化,然而他在这名银发男子身上没有感觉到敌意,对方冒犯云深的行为确实让他极为不快,却还不足以将他的情绪提升到临战的热度——就像被那双眼中日蚀般的景象所迷惑,墨拉维亚的金眸短暂失去了焦点,虽然作为拥有裂隙主宰级力量的黑龙主,他出生起就免疫了几乎所有的摄魂术。
“你的眼睛……”
无论为了掩饰而在本质外设下多少隔绝的屏障,眼睛仍然是直达灵魂的途径。细小得难以察觉的共鸣从最深处的核心开始,如水面上的波纹,一圈圈向外扩张,在这波幅度微小的震荡前,第一层禁制如阳光下的积雪,轻易就消解了。
喀拉。
原液的滴落停止了,水纹仍旧持续向湖面的远处传递,在只有浅浅一臂深的水面下凝结着坚硬的冰层,在那层坚硬得能经受一头龙的践踏,透明得见不到任何气泡的冰壳上,一道细细的白色裂缝如植物生长的根系,在波动的水面下向四周蔓延而去,微不可闻的碎裂声逐渐清晰,质感如水晶的碎冰缓缓浮出水面,深水之下,隐约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白色身影。
一个难以形容的声音在云深的脑中响起,就像什么特别坚硬的容器突然破裂了。
墨拉维亚的气质发生了改变,他不再是那个外表看起来温和美貌,还有种单纯气质的青年,惊人的压迫感从他身上生出,午后的夏日阳光本是强烈灼人,此时却像渐渐暗淡了下来。大多数普通人刚感觉到有些异样,精灵的神色已经变了,范天澜手腕一动,腰间枪械入手,闪身向前一手扳在云深肩上将他往回带,另一手抬枪直指墨拉维亚的心脏,这是最近才由云深在兵工作坊监制出来的第二批仿54式手枪中仅有的三把能通过验收的成品,范天澜带着它是为了在这两天验证数据,手势却已娴熟如朝夕相对。
范天澜的枪口顶上墨拉维亚的胸膛时,墨拉维亚也抬手抓住了他,无视那个金属造物,他用那双瞳孔已经拉长到近乎椭圆的金瞳看着对面的青年。
“你的身上明明只有人类血脉的味道,但为何……”他停顿了一下,换了一种只有裂隙龙族才能说出的语言。
他叫出了一个名字,那是在一切还未发生,他的生命还没有什么负担的时候,那位对他来说最亲密而重要的存在照顾那只在纯黑底色上闪耀着星辰之光的龙蛋时呼唤的名字,也是他带着自己的孩子在中洲茫然流浪时的心灵支柱,“‘阿宝’?”
范天澜听不懂那个以圣王龙的身份来说大失水准的名字,但他的身体却本能地震动了一下。
龙在出生之前是有记忆的,那些记忆未必能进入出生之后的意识,然而它们的身体会记得。之所以是“它们”而不是“他们”,是因为龙的成年资格是被授予而非自然达到的,未成年的龙传承还未觉醒,连真名都没有的幼体没有与成年龙相提并论的资格。
然后所有在场者都听到了某种声音。内核深处的震荡在他说出那个名字之后瞬间增强,墨拉维亚瞪大了眼睛,他知道那个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声音,裂隙另一端的圣王龙以自己的血为媒介下在他身上的十三道禁制正以惊人的速度接连解封,空气中被聚拢过来的力量元素浓度提高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精灵直直地看着他们在的那一小片领域,脸色发青,连毫无天赋的云深都感觉到了空气中冰冷的金属气息,范天澜指向墨拉维亚的手仍然很稳,枪口却像蜡一样软融了下去。
铁水滴到地上。墨拉维亚低头按向自己的胸口,凶猛的力量连同更为凶猛的饥饿感汹涌而出,金色的光芒自他体内泛起,范天澜一把甩掉手枪,搂着云深连退数步,在冲击来到之前一刻将他拉倒,自己翻身覆了上去。
突然出现在墨拉维亚身周的黑色螺旋在下一瞬间爆发了。
“……!”
云深的声音被完全掩盖在风暴中,淡蓝色的防护罩从黑色的风暴中心升起,将真正危险的核心完全包裹在内,即使如此,暴烈如爆炸的余波仍然顷刻间就将精灵在内的周边诸人冲倒在地,附近的操场上传来一阵孩子的惊叫,强风裹挟着烟尘向四周推去,远处的土地上成片近人高的玉米成排向后倒下。
云深的头脸和身体被范天澜紧紧护住,他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风。强烈的仿佛连人的皮肤都能剥掉的风。他抬了抬手,手腕上随即传来刺痛感,他摸索到身前青年的背上,沾了一手的濡湿。
他只来得及说出指令,还没有做出任何要求,防护罩就自行扩大,将那名突现异状的银发男子一同圈了进来。他用手环住了范天澜受伤的背部,自己却除了最开始的刺痛没有再受到任何伤害。这是怎么回事?
墨拉维亚抓着自己的胸口跪倒在地,自他成年之后,每一次再生长,他的兄长就要给他下一层封禁,以抑制他过于庞大而难以控制的力量和随着力量增长的本能需求,所以他才能以这种消耗极少的形态活动。来到中洲之后他也给自己做了三层禁制,但那种粗糙的东西已经在神光森林中破损殆尽,在这个世界解放在裂隙都极少出现真正的形态会有什么后果?他已经没有多少理智去想这种事了。
墨拉维亚正在喘息着维持着仅剩一线的清醒,范天澜和云深都看不见,当他的血从腕上那个曾经的伤口中涌出,被黑色的元素之风裹挟着变成弥散在这个空间每一处的微粒,被防护罩所笼盖的地面出现银色类似法阵一样的图样时,只有一个人看到了这些变化。
塔克拉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墨拉维亚的形体虚化过一刻,但在最终失控前,地面上的银色纹章爬上他的身体,他又被拉了回来,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这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神茫然了一会才聚焦起来,然后看着手底下光华流转的异形法阵,“这是……萨尔……?”
接着他昏了过去。
在另一个世界,巨大空旷的雄伟宫殿深处的秘境,寒冷得能令任何力量不足的生物瞬间冻毙的沉重而清澈的液体中,处于沉眠的银龙翼尖微微一动,仿佛漫长又短暂的一刻过去之后,他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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