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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眉垂眼,合什胸前,释浮图一步步走近,而随着他的走近,更有唯“奇迹”两字方可形容的变化出现:已被破坏至惨不忍睹的地面,时值初春,仍是坚硬寒冷的地面,竟然会随着他的每一步前进而在轻轻颤抖,更因此而渐渐柔软。
无声无息的,被战斗割开的巨大裂口竟在悄悄愈合,被击断的树木从断口处快速的绽发出新芽,亦有油油的柔嫩绿草自地面渗出,而当释浮图走得越来越近时,更开始有诸色鲜华自地下蠕动着钻出,织连成片,迅速将地面的血腥盖没。
除却“地面”外,天空中竟也有诸色的鲜花轻飘慢坠,及低沉佛音隐隐唱响,说也奇,当这些鲜花落得身上时,痛苦竟会减轻,原有的伤口也会开始缓缓愈合。
“佛渡众生,唯慈悲意耳!”
一路施现出“万物回春”及“天雨落华”等神迹,释浮图步至距诛宏五十步外的地方,站住脚步,举手长吟,正是三月前他出关时所言,此刻听在耳中,诸僧尽觉诸般感言难尽,比诸当日,似乎多了很多东西,又似乎少了很多东西。
注视释浮图良久,诛宏微微动容,躬身道:“恭喜师兄。”
苦笑一声,释浮图合掌道:“毕竟师弟佛法精深。”
又道:“佛门广大,有八万四千途求道,你我…”说到一半,已被诛宏挥手阻断。
抬首向天,怔怔的出了一会神,诛宏淡淡道:“你我非独异途,的也非一,除非你能尽洗前非,随我追随真佛之理。”
面色沉静,释浮图道:“何为真佛之理,请师弟详言。”
挑一挑眉毛,诛宏道:“创世之初,为何无恶?”
释浮图无声一叹,道:“其时无善,自然无恶。”
诛宏哼一声,道:“佛祖慈悲,也有伏魔神通,也须金刚怒目,你们只一味说慈讲悲,却不解为何佛祖还有遗下伏魔之法。”
说着声音忽然提高,锐声道:“慈悲固不可少,但若空得慈悲,又如何渡化那些执迷不悟者?!”
边说话,他边快速的指向宁轮天少康等人。
“他,他,还有他们,象他们这样已完全背离了佛祖真理的执迷者,只用慈悲又怎能使之开悟?”
“幸好佛祖大能无边,早已洞见到这一切,才特特留下了各种伏魔手段!”
“无知者以佛法开导,故设净土美景导人向善。”
“执迷者以神通渡洗,故有十八狱罗助人涤罪。”
“所以,我才是真正体现了佛祖意志的人!”
“先行白莲净土,示化一切愚夫信众,但,若白莲净土没法令他们觉悟,便以慈悲杀道超渡,使他们可以在轮回中洗罪觉迷。”
“净土杀道并行,才是真正的慈悲,才是真正的佛祖大道!”
激动而快速的说着,诛宏的眼睛竟又隐隐泛出红色,脸上也出现了狂热的神情,看着他,释浮图浮现了极为难过、极为痛惜的表情。
竟不理会诛宏,他看向奄奄一息的宁轮天等人,微微摇头。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一个终于被逼离了佛门的道宏?)
虽无言,可目光中却似有千言万语,一路扫过,众僧无不抵低头,竟没一个能够和他坦然对视,扫视一周,释浮图将目光收回,苦苦一笑,合掌道:“师弟。”
诛宏盯着释浮图看了一会,脸上渐渐现出失望的样子,道:“为何…为何你也不能明白?”
“我本来以为,你是一定可以理解真佛的道理,我本来以为,你会是我最好的传道伙伴…但为何,当真佛的道理终于出现在你面前时,你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
说着,他竟又抬头向天,眼中已有泪水流下。
“佛祖…为何,为何您要这样的考验我了?为何,在这个所有人都已迷茫的时代中,您却偏要打开我的眼睛?偏要让我明白到您的真理?”
“为何是我,为何只有我?佛祖,为何您不肯给浮图这样的光荣?他是同样的虔诚对你,同样的高洁出尘,为何,您却在引导我的时候仍然要将他一个人留在那些污秽不堪的愚者当中了?”
声声真切,诛宏的诉说竟能让那些肢折身残的僧众们也为之动容,释浮图首当其冲,更是无言,只能轻声诵佛,更无它语。
终于道:“道宏…”却似触发了什么东西,使诛宏蓦地低下头来,盯着他,嘶声道:“道宏已死了,我是诛宏。”
轻轻合掌,释浮图似忽然看到了一些模糊不清的东西:看到一个周身都被染红的年轻僧人,在诡异的月夜,置身于凶险的山野当中,在疯狂的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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