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苘山,是这座城里的自然海拔制高点,在公园的最深处。
关璟源拉着随媛,一路抄小道,走野路,躲避着值班的保安大爷,完全一副违章老手姿态。
随媛不小心踩空,一个趔趄,吓得尖叫出声。
关璟源一把捂住她的嘴,连拉带拽地拖着她往一块假山石后面躲。
随媛看看他蹭了一脑袋的蜘蛛网,忍不住笑,笑得傻里傻气。
鬼鬼祟祟的,像在偷情。
土路上坑坑洼洼,一路爬到山顶时,随媛已经累得呼哧带喘。
山顶上建了戏台,据说是以前供皇亲国戚们消遣的地方。
关璟源站在戏台中央,摆手叫她,“快来看。”
随媛挪着酸痛的双腿走过去,只向下俯瞰了一眼,就惊得张大了嘴巴。
她还从没在这个角度观察过脚下的这片土地。
夜色降临,城市并未睡着;愈是暗夜,愈是光彩粲然。
城市的中轴线上,是一片狭长深邃的灯光之海,它们涌动着,呼吸着,如同有生命的潮汐。
地面是万家灯火的闹市,山顶是星光灼灼的亭台,而中间大片沉默的夜色,却温柔地把渺渺众生收拥入怀。
鬓旁的碎发被微凉的夜风吹起,随媛感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
“将身儿来至在大街口,
尊一声过往宾朋听从头:
一不是响马并贼寇,
二不是歹人把城偷。
杨林与我来争斗,
因此上发配到登州。
……”
比起二道贩子的德语歌,余派须生才是随媛的童子功。
唯一的观众惊讶成了表情包, 连连鼓掌,叫着碰头好。
“你知道一盒火柴有多少根吗?”
随媛弓起腿背靠着栏杆,身后是华灯流彩,眼睛里是粼粼波光。
关璟源摇头,明显跟不上她的跳跃思维。
“40根。从幼儿园开始,那是我一天的拉琴量。我爸会把火柴一根一根从盒子里拿出来,拿一根拉一遍,直到40根火柴全部拿完。”随媛笑笑,“那个时候我恨死火柴厂了,为什么不能偷工减料一点儿。”
随春生,国家一级琴师,戏曲学院教授,十七年前去抗洪一线慰问演出,就再也没有回来。
“我爸走了以后,我们家就再也不用火柴了。”女孩平静地述说着往事,“我也有十多年没摸过琴了。”
她垂下头,声音压得又低了几分:“我爸要是知道我现在做着这么机械枯燥,和艺术毫不沾边的工作,一定会很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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