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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老者上前道:“我姓胡,是这新封邱门外街上的里正,此次原为了此处屋舍份下的徭役而来,既是杨满儿已经搬走,不知你家官人……”
松香上前对了主家姓名同官职,又道:“怎的此时也要抽调役夫?”
听了此处乃是提刑副使的屋舍,那胡里正也乐得多说两句,便道:“一开春,汴河便要通渠,河面上尽是冰凌杂木,河下头又沉着沙土,不抽调役夫就不能通船……等到春夏之际,雨水一来,黄河是一二年间就要决一次口的,汴河更是年年都要发几轮大水,不把河渠修了,怎的来得及?”
顾延章是朝官,一府上下俱是不用服役,松香便也没做理会,他先行过来,不曾见得方才路上那一场闹事,此时同那里正寒暄两句,便送对方走了。
季清菱两条腿已是跨进门槛,见后头松香同胡里正说话,又站了一会,听得全了,复才转头同顾延章道:“五哥,来日春汛,咱们这一处不会也被淹吧?”
新封邱门并不临着汴河,也不临着黄河,其实不如西边那样险,虽有几条支流汇入五丈河,却是离了两三条街,无论怎么看,都要安稳许多。
季清菱从前买这一处房舍时特来看过,那几条小河平日里头看着水势并不湍急,常有左右妇人在岸边捣衣,又有小儿赤膊洗澡,想来水再深也有限。
顾延章原也着人细细问过,为求稳妥,便把松香叫过来,分派了几句。
等到夫妻二人在里头安顿好,才吃了两口茶,秋月便笑着进屋道:“厨房说黄河化了冻,一群人围着正清河面,捞出了许多网大鱼,她们见那鱼肥得很,特去买了,来问夫人想要怎的吃。”
此时冬不冬春不春的,外头雪才化了一半,季清菱想了想,问顾延章道:“五哥想要怎么吃?”
顾延章道:“都有些什么鱼?”
秋月道:“说是买了些鲫鱼,又有几尾大鲤鱼。”
顾延章便道:“鲤鱼随她们做,那鲫鱼拿来煮个汤罢。”
又对季清菱道:“上回不是说想喝鲫鱼汤,只是冬日鲫鱼不好捞,此时正好遇到,叫厨房多放点胡椒,再有菜叶子,也给你捞几片?”
季清菱连连点头,又道:“那鲤鱼便给五哥炖了整鱼吃?”
顾延章还未答话,秋月便笑道:“那鱼太大,实在放不进锅里,怕是炖不得整的!”
外头秋爽已是快步走了进来,先同两人行了个礼,便对着季清菱惊叹道:“夫人,可了不得了!厨房买了几尾鲤鱼回来!那鱼好大!!”
“那鱼头……”她指着秋月的头正要说话,忽然觉得不对,忙又把手捧回自己的头道,“那鱼头比我的头还大几分,一人都按不住!”
就在此处指手画脚地比起鱼身大小起来。
“门房的小顺儿没见过这样的稀罕,拿手去摸它眼睛,被它一口把手都咬出大血,幸好躲得快,险些指头都没了!比老鳖还厉害!”
秋爽在此处说得活灵活现的,季清菱都被勾得有些意动。
顾延章见她颇有些坐不住的模样,把手上的茶盏一放,便道:“走罢,咱们去瞧瞧那大鱼。”
两人还未走到厨房,便见得二门里头的小池子处站了两个婆子,一个手里拿着一支大捞网,另一个正提着一小盆谷子皮往那水里倒,下头哗啦啦的水声一片。
季清菱走进一看,果然见得池子里两三尾鱼正翻腾得厉害,虽是条条都大半个身子埋在水里,却也能隐约看出俱是有三四尺长、尺余宽,乍看上去,那气势竟是有些吓人。
那拿网的婆子见得顾延章同季清菱过来,连忙拉了拉旁边那个,两人一同行了礼。
季清菱笑问道:“午间要吃哪一条?”
那婆子忙把手中长捞网举了起来,奉承道:“夫人瞧中哪一条?我们且捞得起来。”
季清菱忙道:“这鱼机灵得很,力气又大,你们哪条方便就捞哪条罢,却是小心些。”
那婆子得了季清菱这一句,有心要卖一番力气,把手心在衣服下摆处擦了擦,扎个马步模样,这便摆起架势捞起鱼来。
能在河里长得这样大的,都是老鱼,条条都成了精,哪里是这样容易捞的,那婆子使了半日的力气,都只捞了个尾巴,好几回险些得了,又被逃了去,不多时已是出了一头的汗。
季清菱看得好玩,正好身上骑装还未换下,便卷起袖子上前道:“且叫我来试试。”
那婆子吓了一跳,道:“这如何了得!夫人且住,莫要走进了,此处地滑,小心要跌跤!”
季清菱笑着把那支网接了过来,道:“无事,你且在一旁站着。”
她把那网前头的长竹竿掂量了下,只觉得颇有几分重量,又使力挥了挥,等到熟悉了才捡了个好使力的角度,弯腰俯身将长竿网探了进去。
有网在手上,撩了几下浑水,便能看出下头共有三条鱼,条条都十分机灵,一点都不像是老得游不动的。
你去碰它的尾巴,它便用力摆两下,往前一游一窜,一下子便荡开了老远;你去拦它的头,它便吐两个泡泡,全身一转,不知飞到哪一处去了。
季清菱头一回捞鱼,也不知怎的下手,只胡弄一气,一双手追着三条鱼绕了半日,连片落在网上的鳞都没落着。
顾延章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了起来,正要上前指点,季清菱那一处不知怎的回事,忽然手一沉,硬生生被拖得往前走了两步。
——原是撞了个大运,当真给她网着了一条鱼。
她力气并不算小,只那鱼冲劲太大,拉扯不过,连忙转头叫道:“五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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