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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身子一阵无力,双手撑在石桌上,他的身子、他的手都在细微地轻颤着,心神恍惚间,他的袖子不小心擦过石桌上的茶盅碗碟。
只听“砰呤啪啦”的一阵响,那些茶盅碗碟摔了一地,无数碎瓷片与茶水飞溅开来,瓜果“骨碌碌”地朝四周滚了开去,亭子里瞬间就一地狼藉。
然而,周边服侍的几个內侍根本就不敢去收拾,皆是垂首,不寒而栗。
“呼——呼——”
皇帝急促地喘着粗气,一连深吸了好几口气,都没有平复下来。
他艰难地咬牙道:“程训离,赶紧去把拓本撕下……”
话说到一半,心口的绞痛一下比一下厉害,让他说话的速度也越来越慢,两眼更是开始发黑晕眩……
黑暗汹涌地朝他袭来,身上残余的力气一下子被什么抽空了一般。
糟糕。
皇帝的嘴唇动了动,已经发不出声音,身子软软地朝后倒了下去……
这一幕,看得亭子内外的人都惊住了。
程训离是练武之人,反应最快,连忙上前扶住了皇帝,还有一个內侍歇斯底里地尖叫了起来:“皇上!皇上……”
“皇上晕倒了……”
“快传太医!皇上晕倒了……”
那些內侍们叫得惶恐不安,声声凄厉,但是这些声音传到此刻半昏迷的皇帝耳中却是含糊而遥远,似是隔着漫长的时空。
皇帝脸色苍白,气息微弱,若非他的眼皮还在轻颤着,周围几人真怕他是……
皇帝要是有个万一,那他们的人头恐怕就……
“皇上,皇上……”文永聚惊慌地叫着,只觉得心如同那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孤舟,起起伏伏,明明前一刻,他还以为前途即将一派光明,现在却又骤然地直坠而下。
“……”皇帝的嘴唇在微微地颤动着,他满脑子还在想,让程训离快去把那拓本撕下来,再晚,看到拓本的人就更多了……
快快!
然而,一个字也没能发出声来。
皇帝的意识在一点点地远去,神思恍惚,一道熟悉的身影掠过脑海,那个人对自己行礼后,抬起了头来。
是先庆元伯杨晖。
皇帝一时忘了自己身在何处,就仿佛时光倒转,他又回到了十七多年前,回到了他在鸣轩街的亲王府,杨晖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
“王爷,先帝留下遗诏时,只有臣一人在身边,这件事也只有臣一人知道。”
“本以为臣可以助您一臂之力,让您成就一番大业,可惜啊……”
“王爷英明神武,若是王爷有用得到臣的地方,臣愿意效犬马之劳!”
“……”
杨晖这是在向他投诚,他没有表示什么,就打发了杨晖。
他心里清楚地明白,只凭区区一个杨晖,想要辅佐自己登上帝位显然远远不够,皇兄那边可是有王首辅和文武百官的支持,直到有一天当时还是卫国公世子的耿海也来找他……
想到往昔种种,皇帝的心口又是一阵汹涌的起伏,激动下,脑中一阵充血般的发热,这一次,黑暗如那暴风雨夜的怒浪般汹涌而来,以势如破竹之势将他彻底淹没了……
皇帝的意识彻底地沉沦在了黑暗中。
亭子里乃至沧海林陷入了一片混乱中,与此同时,整个姑苏城也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遗诏拓本而震了一震。
当天,是一个松风书院的学子得知遗诏的事后,匆匆跑来了沧海林这边,告诉了那二十几个前来找皇帝请命的学子。
对于皇帝的罪己诏以及得位是否名正言顺,本来就是姑苏城众多文人学士热议的话题,在听说了遗诏拓本的事后,登时一片哗然。
宋彦维等学子就是因为替崇明帝说了几句公道话才被衙差从延光茶楼中抓走的,这岂不是表明他们都是无罪吗?!
那些学子也顾不上和三皇子继续对峙,匆匆地离开,决定从长计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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