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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戚氏安顿好了端木绯后,就告辞了:“端木四姑娘,你好好休息,我去求见宣国公,向他老人家赔罪。”
戚氏说着,心里涌现浓浓的内疚。
宣国公愿意把画借给她,是出于对她的信任,可是她却辜负了他的信赖。
而且,她知道光是“请罪”是远远不够的,这幅画在宣国公的眼中不仅仅是一幅好画,更是孙女留下的遗作,哪怕她提供一幅价值相当的古画名画,恐怕也难以弥补。
坐在窗边的端木绯眼底又荡漾了一下,想着祖父,想着那幅画。
哪怕这幅《飞瀑图》是她亲笔所画,但是如今的心境和当时不同,就算是临摹一遍,也是形似,却画不出当时的那份意境与气韵了。
就如同这窗外几棵梧桐树上有万千的树叶,却也不可能找到两片完全一样的树叶。
这幅画毁了就是毁了,再也不能重现了。
这是自己留下的最后一幅画,楚家祖父和祖母一定会很难受的吧。
端木绯的心底又泛起一阵酸涩,在体内急速蔓延开去。
这时,窗外阵阵微风拂来,吹得那几棵梧桐树在风中摇曳着,那晃动的树枝与树影惊动了栖息于枝头的雀鸟,它们一边叫着,一边拍着翅膀,四散而去,在那辽阔的天空中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端木绯突然开口,说道:“章大夫人,我陪你一起去吧。”
戚氏愣了愣,深深地看着端木绯郑重其事的小脸,点头应了,嘴角浮现一丝浅笑。
戚氏早就吩咐雨薇带上了那幅被毁的《飞瀑图》,随后与端木绯一起又从清凉殿去往楚老太爷在行宫中的住处。
楚家的丫鬟去通禀后,便把二人引到了左次间中见楚老太爷。
“……伯父,都是我的不是,弄坏了令孙女的这幅遗作,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戚氏开门见山地道明了来意,只说不慎弄坏了画,其中的经过也没多说,毕竟是她开口借了人家的画,无论原因为何,画毁了,责任就在她。
戚氏的声音艰涩,目光几乎无法直视上首的楚老太爷,周遭的空气似乎随时会凝滞一样,尤其压抑。
那幅被溅了茶水的画平摊在一旁的红木雕花大案上,米色的画纸上那一片片淡红色的茶渍触目惊心。
楚老太爷目光怔怔地看着这幅画,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屋子里一片沉寂,落针可闻,楚老太爷不说话,戚氏和端木绯也都沉默,心里沉甸甸的。
沉寂持续着,那甚至比怒斥更令人难受,更人煎熬。
楚老太爷似乎已经忘了在场的戚氏和端木绯,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那幅《飞瀑图》。
这幅画还是辞姐儿过世后,老妻收拾辞姐儿的遗物发现的……这幅画十有八九是辞姐儿要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
想着,楚老太爷不禁想起两年多前辞姐儿在去云门寺之前,曾笑着对自己说,她要给自己一份惊喜。
辞姐儿彼时那璀璨的笑靥似乎还犹在眼前,可是她的人却早已不在了……
他的辞姐儿走了,就像是这幅画……
楚老太爷如石雕般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而他置于扶手上的右手几不可察地微微颤抖着,屋子里服侍的丫鬟们也知道这幅画对老太爷的重要性,一个个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沉默的时间已经太长了,长到丫鬟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空气愈来愈凝重,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打破沉寂的是屋外一个快步而来的小丫鬟,她急声禀道:“老太爷,章家大老爷在外头求见。”
章文轩?!戚氏不由微微蹙眉,楚老太爷这才回过神来,直觉地朝戚氏看了一眼,然后道:“有请。”他的声音中透着些许嘶哑。
不一会儿,那个小丫鬟就把章文轩领了过来。
章文轩已经焕然一新,他换了一身宝蓝色柳叶纹刻丝直裰,之前一度凌乱如疯妇的头发也重新梳好了,以一支简单的玉簪固定,通身又是一派儒雅斯文、气定神闲的气度。
然而,看在戚氏和端木绯眼里,无论章文轩再怎么装扮得锦衣玉带,也无法掩饰他的败絮其中。
章文轩当然也看到了戚氏,脚下的步履微缓,眼底飞快地闪过一抹意外,随即又觉得也是情理之中。
他此行也是为了画的事来的。
章文轩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着,目光在那幅摊在案上的画上一扫而过,神情中有些尴尬,隐隐感觉戚氏就这么直来直去地冲来找宣国公,做事也太不圆滑了。
“伯父,小侄不请自来,还请见谅。”章文轩在距离楚老太爷四五步外的地方停下,一丝不苟地作揖行了礼,“小侄前来乃是为了这幅《飞瀑图》。小侄与内人找伯父借画,本是为了请端木四姑娘一观,一片好意,却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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