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糜奉节,樊小柴,再加上一个徐北枳。
这大概就是离阳陈少保在年轻藩王心目中的分量,如果不是第二场凉莽大战已经拉开序幕,也许最少还要加上一位幽州将军皇甫枰。
但是很明显,这位门下省左散骑常侍并不太领情。
一路北行,陈望与徐北枳并无什么交流,以至于连徐北枳这么一个跟谁都能嬉笑打趣的官场妙人,到头来也不得不跟一座驿馆调用了一匹驿马,干脆和两名拂水房大谍子并驾齐驱,眼不见心不烦。
徐北枳临行前,徐凤年没有太多嘱托,只是让他陪同陈望进入幽州家乡,甚至连拉拢的意图都没有流露出丝毫,给了徐北枳一句话:不管此人在幽州境内做何事,一律不予理会。徐北枳自然清楚陈望跟北凉的那一重隐蔽关系,对此也无异议,事实上换成别人来当这个陪衬,还真有可能好心办坏事。北凉道官场,也许永远不会明白徐凤年对陈望这位北凉士子的微妙心态,更不会知道这十年里,陈望对北凉做出的贡献到底有多大,更不会知道陈望对北凉的失望到底有多大,关键是这种失望,双方其实并无对错一说,这才最致命。
暮色中,途经一座名叫如意的小驿馆,陈望下车后与那名沉默寡言的年轻宦官一起走入驿馆,徐北枳三人也将坐骑交予驿丁送往马厩喂养,今夜如果不出意外就要下榻此地。因为糜奉节出示了拂水房令牌,如意驿馆格外上心,饮食住宿的规格都按照边军校尉的待遇来办,对北凉大小驿馆来说,养鹰拂水两房的谍子都可谓稀客,但只要表明身份,往往都是身怀重要军务的角色,怠慢不得。按照北凉律,紧急状态能够临时调动驿骑传递军情或是全权接手驿馆武力的人物,一州之内除了统辖全境兵马的将军,就只有两房谍子了。
距离陈望家乡约莫还有两天行程,因为徐北枳不用跟随这位陈少保回乡,所以这位被笑称为“北凉陈少保”的昔日陵州刺史,再次拎了壶绿蚁酒找上了陈望。
很奇怪,陈望每次入住驿馆都选择在驿楼内休憩,虽能登高望远,却绝对不是什么适宜睡觉的好地方。
徐北枳找到陈望的时候,后者正在窗口眺望远方,等到徐北枳自己找了条简陋凳子坐下,陈望才回过神,歉意一笑,就直接坐在驿馆临时搭起的木板床边缘,仓促准备的被褥等物倒是崭新干净,很难想象,一名享誉朝野且已位列中枢的黄紫公卿,就住在这个略显狭窄阴暗的地方,他陈望此时可不是什么被朝廷贬谪边寒之地的戴罪之身。
徐北枳晃了晃酒壶,笑问道:“不喝?不喝的话,就又是我独自畅饮了。”
陈望犹豫了一下,摇头道:“京城多宴席,可我极少喝酒,其中缘由,以先生大智,当能理解。”
徐北枳笑道:“可真不是到了家乡吗?”
陈望依旧摇头道:“我这种人最怕‘万一’二字,久而久之,习惯成自然,先生海涵。”
徐北枳无奈道:“难怪离阳只有一个陈少保。”
陈望难得玩笑道:“‘北凉陈少保’说的又是谁?”
徐北枳喝了口绿蚁酒,抹了抹嘴,“连陈大人也听说过我徐北枳的名号?”
陈望点了点头,“希望先生不要觉得是辱人的说法。”
徐北枳笑眯眯道:“虽然不觉得荣幸至极,倒也不会觉得是侮辱我徐北枳,这酒才喝了一口,所以这不是酒话,是心里话。”
陈望看着这位年纪轻轻却经历坎坷的北凉外乡人,轻声笑道:“先生在朝廷吏部和户部那边都有厚重的档案秘录,我曾翻阅多次……既然先生说这里是‘家乡’,那我就破例借先生的酒意说些我的酒话好了,自祥符以后,京城官场那边私底下有个新习俗,就是给北凉道文官排定座位,分别按照学识、才干、声望、家世在内总计八个门类,来为北凉道文官来一场其实注定永远轮不到吏部插手的‘地方评’,而先生高居榜首,副经略使宋洞明、经略使李功德、流州别驾陈锡亮、幽州刺史宋岩、青鹿洞书院山主黄裳、被姚白峰誉为三个刺史之才的王熙桦等人,紧随其后,当然如今名列前茅者中,又多了一位横空出世的白莲先生,但依然在先生之后。”
陈望略作停顿,凝视着眼前这位慢饮绿蚁酒的昔年北莽北院大王之嫡孙,缓缓说道:“所以先生之名,在太安城远比先生自己想象要更为如雷贯耳,我曾经有过一番计较,养神殿小朝会上,陛下亲口提及的北凉文官,先生次数之多,更是远胜他人。更曾经与吏部尚书殷茂春笑言,若是在祥符三年能够将先生招徕入京,那么殷茂春在整个祥符四年,可以半年时间不用去吏部衙门当值。”
徐北枳伸出手指抹了抹嘴边酒渍,啧啧道:“徐凤年这家伙真不地道,这些事情拂水房那边肯定都有记录,却从不对我提起过半个字。”
陈望笑问道:“就不问我为何要与先生说这些?”
徐北枳豪气道:“不用问,我知道陈大人不是那种说客,想必陈大人也知道我徐北枳做不来三姓家奴,给清凉山那个姓徐的家伙做事,最好能够有生之年当上北凉道经略使,就已经是这辈子最后仅剩的一点指望了。”
陈望摇头道:“先生错了,我陈望于公于私,其实都希望先生能够前往太安城。”
徐北枳酒壶刚刚提起,重新放下,眼神瞬间阴冷尖锐起来,盯住这个号称离阳官场比中书令还管用的陈少保,冷笑道:“陈大人如此一心为国,确实出人意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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