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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上去倒是豁达,笑道:“这附近山清水秀,入冬后泉水冻结,满山雾凇,别有一番情趣,更别说丘陵间獐鹿甚众,我也正好在附近随便打打,好叫野兽不要太多,践踏惊扰了先王……”
不过明月却从中看出了一丝寂寥,暗道赵奢对他讲述的燕国内政果然不假,这剧辛在燕昭王、燕惠王时期都是燕国重臣,可在燕惠王死后这七年时间里,却备受冷落排挤,有些郁郁不得志啊。
“机会来了,这剧辛也是史书留名的人,并非是作为战将,而是作为法家,为燕昭王改革朝政,使得燕国一改过去数百年的羸弱,大霸北方。五国伐齐的大戏里,这剧辛又作为燕国的使节和邹衍一起游走各国,左右游说,达成对齐国的包围。如今虽老,应还有几分本事的,他本是赵人,若能将其赚回赵国去,倒是不错,再不济,也算在燕国削除一个敌人,这老家伙看上去可比粟腹之流难对付些。”
于是明月沉吟一番道:“先前剧子是不是问我,为何认定燕国的霸业一去不返了?”
剧辛顿时收起了笑容:“老夫毕竟是燕臣,高兴听到对先王的盛赞,却听不得燕国的坏话,还望长安君明言。”
明月起身,举酒道:“蓟城,召公时燕国初封于此,享祚已八百年,然春秋之世,燕国一直与中原时断时续,受迫于山戎,其国力人口,与中原晋、秦、齐根本无法相比,这注定燕国长期积弱。”
“到了近百年,燕国也一度称王,但终究内乱不断,于中原影响甚微,还差点被齐国灭亡。”
明月回过头,一拱手:“幸而燕昭王不世明主,以剧子等贤臣一同携手,才使得燕国殷富,伐东胡、朝鲜,得辽东,辟国千余里。其后,又巧用合纵连横之势,五国伐齐,一战而举齐国,使诸侯震惊,燕昭王几为北帝!”
他对燕国历史兴衰的分析说得头头是道,剧辛也在那暗暗点头。
“惜哉,似是应验了那句话,大霸不过五,小霸不过三,燕国之霸业实在不长久,燕昭王之后,便土崩瓦解,先是驱逐了乐毅,又失去了齐国七十余城,连驻齐的燕军归来的不到一半,燕国之势大衰,能自保守住祖业已是不错,至于进取?”
明月冷哼一声道:“这次燕王贸然伐赵,遭到赵齐夹击,丧师失地,匆匆求和就是进取下场!由此可见,燕国的霸业,是一去不复返了,还是好好休养生息,与邻和睦,才是治国之道。”
剧辛毕竟是燕臣,顿时面色不豫:“原来长安君此来燕国,是要教我王治国之道的?”
明月拱手道:“小子不敢,执国者应该谨慎,这是剧子的观点,我只是借用而已,可惜剧子忠言逆耳,燕王他听不进去啊,这才酿成大祸……”
剧辛变了颜色:“长安君休要离间老朽与大王的君臣关系!”
“还需要小子离间么?”明月哈哈大笑起来:“一朝君王一朝臣,剧子若非备受冷落,为何会被排挤到这荒郊野岭,偏僻行宫来为燕昭王守陵?”
剧辛默然,他因为早先反对权臣公孙操弑君而立当今燕王,一直遭到记恨,逐渐失了权势,成了一个被边缘化的前朝老臣,只能在这里守陵狩猎,聊以自乐……
明月乘机说道:“剧子,孟子曰,有官守者,不得其职则去;有言责者,不得其言则去。如今燕王对剧子言不听计不从,何不去之?”
“去之?”剧子冷笑,摸着他花白的胡须道:“老朽这把年纪了,还能去哪?”
“可以去赵国!”乘着粟腹还没派人来,明月匆匆说道。
“剧子本是赵人,古人言,狐死必首丘,人死必葬于故乡,沙丘宫变早就过去了,连当年与公子章的下属马服君都已经拜为大将军,先生更不必有顾虑。更何况,当今天下,山东六国唯赵尚强,能与秦角逐,且朝中急需人才,若剧子肯回赵国,一定会得到重用,也能让剧子之名,重新让天下人知晓……”
剧辛皱眉沉吟不语,明月对他长拜道:“我听说过一句俗语,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难道剧子就甘心在此再打一二十年的獐鹿?小子的建议,还望剧子思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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