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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律是个不知满足的人,平白得到一篇文章,心中没有多少感激之意,反而挑三拣四,第二天一大早又来敲门,举着文稿说:“楼公子,你这篇文章有问题啊。”
楼础一愣,周律趁机绕过他,进院直奔屋里,让楼家老仆去沏茶,将文稿放在桌上,转身向跟进来的原作者道:“首先,条数太少啦,才一条‘用民以时’,怎么也得十条八条吧,据我所知,别人最少也有三条。”
楼础哭笑不得,“就这一条。”
“再加几条,对楼公子来说,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事情。”
楼础摇头,“‘用民以时’说的就是治国不可过急,平定边疆没错,剿除盗贼没错,修建宫室、挖掘河渠等等都没错,但是不可同时进行,要有先有后、有张有弛。民力不可用尽,用尽必然国衰;民心不可全失,全失必然国乱……”
周律呆呆地听着,端起老仆送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问道:“加两条就行,凑成三条。”
楼础气极反笑,“你不明白吗?我建议朝廷将政事分散执行,以省民力,自己的文章当然要以身作则:一条就是一条,这一条没人在意,我不会写第二条。”
周律总算稍稍醒悟,“哦,原来如此,你这……没写明白啊。”
“明摆着的事情,何必废话连篇?”
周律嘿嘿地讪笑,突然起身,“既然如此,我先告辞,过几天我请你,咱们好好喝几杯。”
周律往外走,楼础也不送客,反而是家中老仆送到大门口,回来之后说:“公子,不是我多嘴,这位周公子有钱有势,学堂里谁不愿意结交?公子也老大不小了,该给自己谋个出路……”
楼础很意外,虽说老仆照顾他多年,可毕竟是主仆,两人平时极少交流,不是必要的话从来不说,他连老仆姓什么都不知道。
“别的公子都成家立业了,公子你……唉,我不懂什么是禁锢,可我想,公子是大将军的儿子啊,还能没条出路?只要心中在意,多与有用的人交往,总能找到一条路。”
“马公子不算‘有用的人’?”楼础笑着问道。
“马侯爷不错,但是……算了,我一个下人,哪有资格对主人的朋友说三道四?”
“这里没有外人,你我不以主仆论,有话尽可直说。”
老仆挠挠头,“我就是随便一说,公子别放在心上,更不要说给马侯爷。”
“不说。”
老仆又挠挠头,“马侯爷……怎么说呢?我跟他的仆人喝过酒,他们都说自家主人品行很好,才华也没得说,就是……”
“就是什么?”
老仆寻思良久才道:“有个词怎么说来着?什么高什么远……”
“好高骛远?”
“对,大家都觉得马侯爷好高骛远,不是踏实做事的人。”
“哈哈,马公子的祖上乃是前朝天子,心气自然比别人高些。”
“祖上当过皇帝是挺了不起,可也用不着时时挂在嘴上啊,毕竟这不是前朝了,皇帝家姓张,不姓马。公子你就不一样,倒像是生怕别人知道你是大将军的儿子。”
楼础微微一愣,“就因为这个?”
“做人得脚踏实地,都想飞到天上去,不就乱啦?公子应该多跟自家兄弟来往,或者周公子那样的人,寻个正经前途。”老仆越说越来劲儿,叹息一声,劝道:“公子知足吧,背靠楼家的大树,还愁没有阴凉?生在这样的人家若还觉得委屈,我们这样的人还不得都去投河、上吊、抹脖子?”
老仆收拾桌上的茶壶茶杯,“话糙理不糙,请公子上心,往后我绝不会再多嘴多舌。”
“我倒挺喜欢听你说这些,不过——人各有志吧。”
“公子的志向我是不明白,只是觉得公子到现在连门婚事都没定,替你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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