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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此时,殿外响起许将军许将军的问好声,伴随着安知鹿熟悉的脚步声,一尊肉山遮挡住了殿门口的阳光。
安知鹿冲着这尊肉山笑了笑,道:“应该没给你丢人。”
许推背也笑了笑,“你小子还能笑得出来?”
说完这句,他对着殿里的医官和军士摆了摆手,“你们先行出去,我要单独和他说几句话。”
等着这些人退下,他才走到安知鹿的床榻之前,又看了看上方始终在俯瞰着安知鹿的城隍爷,他忍不住就又笑了起来,“渔阳郡这些乡绅富商做事情倒是有点意思,他们把你摆在城隍爷的面前,还和城隍爷说,如果救不回来你,那他们就要按你的样子塑个城隍爷,就要让你做这渔阳郡的城隍爷了。估计这城隍爷骂了这些人好多天了,哪有这样威胁城隍爷办事的。他要是保不住你,自己的庙都得让给你了。”
“怪不得我醒来的时候,就觉得这城隍爷看着我的样子和平时看我不一样呢。”安知鹿笑道:“渔阳郡这些乡绅富商倒是的确有意思,怪不得华节度使不去和幽州城里的那些人商量,非得和这里的这些人商量。”
许推背仔细看了看安知鹿,确定安知鹿不是回光返照的样子,他便接着说道,“你脑子里的幽州城和渔阳郡的地位得倒一倒,现在是幽州城那边管着这边,但这是大唐的行政区划有所调整,在大隋朝之前,现在的幽州城得归这里管。现在幽州城有钱有势的人,都只是后起之秀,而且虽说现在渔阳郡的这些氏族未必比幽州城的氏族有钱有势,但两边的祖上不一样,幽州城那边的氏族祖上要么是富商,要么就是长安那边归乡的官员,但渔阳郡这边的氏族祖上几乎都是打仗的。”
顿了顿之后,他看着听得认真的安知鹿,接着说道,“根底里不一样,想法也有很大差别,幽州城里的大多数氏族在安稳之中求财,他们心里自然不太想将人力财力放在支持打仗上,但渔阳郡这边好多氏族其实好多代都是打仗之中求财,家训都不一样,所以其中有部分氏族甚至听着打仗反而高兴,很乐意跟着我们一块干拿好处。”
安知鹿点了点头,道:“我懂了。”
“这些人还很讲义气,不怎么怕事。”许推背自嘲的笑了笑,“这次是我和华怀仙他们棋差一着,反而差点给这些贼人给玩死,但错有错着,倒是也成全了你,华怀仙还故意让你倒在庙门口,倒在他们眼皮底下,但实际上这城里厉害的人一个都不傻,这些山匪杀进城之后,你做了什么,起了多大的作用,他们心里清楚的很,你对他们都有救命之恩,等你好了,你和他们走动走动,你们也算是生死之交了。你要记住,有时候你在地方上带兵打仗遇到难处的时候,远水解不了近渴,这些人帮忙起来可比长安那些贵人快。”
安知鹿咧了咧嘴,笑道:“记住了,原来行军打仗可不只是凭着一股勇气就成,很多时候打仗打的都是人情世故。”
看着安知鹿知道箭创有问题还有心情和自己开玩笑,许推背眼中也出现了一丝异芒。
“打仗这东西归根结底打的就是钱财,在天底下哪都一样。吃得足够好,给的军饷和赏钱只要能够按时足数发放,那损失的兵员都能很快补回来。李氏能得这天下,还不是当年出钱支持李氏的人多?”
他看着虽然嬉皮笑脸,但明显认真记着他的话的安知鹿,淡淡的说道,“华怀仙之前还觉得你年纪太轻,爬得太快难,但这段时间他看着你和下面的人打成一片,看你带兵的能力比他手底下那些老军还强,他对你的看法早已改观,再加上你这次又和他并肩作战,接下来你应该会升得很快,他不会故意压着你了。但关键还是要看你的命,我也不是故意吓唬你,边军生龙活虎的人多得去了,但好些人就是中了一箭就治不好。你没事好好用用真气,多驱驱那里的腐毒。”
安知鹿再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当然清楚,然而当许推背让他安心在这里养伤时,他却摇了摇头,道:“现在我就要出去。”
许推背微微一怔,“有什么着急要办的事情,让人去办就行了。”
安知鹿摇了摇头,他尝试了几下,终于慢慢站了起来。
等到站起来之后,他才看着微皱着眉头的许推背认真说道,“我对我自个有信心,但带兵这种事情,不能我自个一个有信心,要让跟着我的人都有信心,您能在黑沙瓦那种地方活下来,到了幽州,但凡跟着你的兵都觉得你不可能会输给这些小山贼,您之前指挥打仗,我看没打你就已经赢了。我也得给跟着我的那些人一种信心,我要让他们觉得,没什么伤能让我萎靡,没什么伤能弄死我。这种事情在我身上只要多发生几次,别说是跟着我的这些人都有信心,我的敌人听着我的名字就会害怕。”
许推背笑了笑,他的眼神里那种担心早就没了,有的只是满意。
他原本还想提醒安知鹿披个衣衫,但旋即却又自嘲的笑了笑,发现自己反倒像是个优柔寡断的老父亲了。
这安知鹿现在就是要浑身药布让人看看他伤得如何重,他身上那箭创到底怎么个要命法,但就是这样他依旧跟个没事人一样,再过些天箭伤好了,他打仗起来又是冲杀在前,那这声名就已经站住了一大半。
只要这小子命硬活得好好的,接下来华怀仙肯定就会让他带更多的兵了。
许推背负手走出去的时候,听着身后越来越稳定的脚步声,也忍不住直摇头。
他在边军这么多年,这样的厉害角色他也就见了安知鹿这一个。
“安哥儿!”
浑身药布包得和粽子似的安知鹿一走出城隍庙,果然引起了阵阵惊呼。
“安哥儿,你这还不好好歇着?”
“快,别着了风寒。”
听着这些声音,安知鹿却不在意,哈哈笑道,“这些都是小事,我在殿里头睡着的时候,我听到城隍老爷在我耳朵边讲话了,你们猜怎么着?”
“真的假的?”一群人笑了起来。
安知鹿打仗起来虽然身先士卒,但他平日里和下面的人都没什么架子,都以兄弟相称,所以熟悉他的人也一点没有距离感。
安知鹿笑道,“我都睡着了,哪知道真的假的,但我分明就听到了,城隍老爷在我耳朵边说,我们大唐啊,哪怕只要一个地方有匪患,老天爷都不会收我。你们听听这话,难不成我他娘的活着就是天生的苦命胚,就是专门给大唐干这种事情的啊?”
许推背已经走出了城隍庙的门,听着安知鹿这么说,也只是笑笑。
这人鼓动人心可比自个强太多。
庙里头声音纷乱的响了起来,“安哥儿,那这事情苦归苦,但也不赖啊。要是你带着我们先平了幽州的匪患,再平了大唐所有的匪患,那我们岂不是都可以跟着安哥儿加官进爵?”
“俗了啊!”安知鹿大声笑道,“这算什么,咱们也混个长留史册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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