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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哇失的宽慰,让贺惟贤生出了丝愧疚,但很快又烟消云散了。那个魔鬼别说再见到,只是想到其就不免浑身战栗,自己请降后不仅将整个突袭行动始末交待清楚,还把己方的布防及战略合盘托出,可自己的诚意根本没有打动其,反而被其要求亲笔写下了供状和降书。
贺惟贤觉得自己已经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要投降大宋,但是那个魔鬼却依然拒绝,而是让其重返蒙元做奸细,为他们刺探情报。他当时百般哀求,其根本不为所动,还当面将所有闯入大营的残军,连重伤者也未放过,全部枪杀。
看着一个个活生生的性命,被火枪抵住头开火,一声脆响脑袋就如颗西瓜般炸开,脑浆、鲜血和骨渣溅到脸上时,毫不讳言的说他当时便被吓的尿了裤子,而当枪口抵在自己的头上时便完全屈服了,已经生不起丝毫违逆之心。
更可怕的是其手中掌握着自己的亲笔供状,及杀死贾振厚的证据,贺惟贤明白若是其将这些泄露出去,不仅自己,连家人也要受到牵连,即便身为朝廷大员的父亲也难幸免。不过,那个魔鬼在自己答应潜回朝廷做卧底后,也承诺会给他高官厚禄,助自己在蒙元朝廷中再进一步。
贺惟贤知道自己身为次子,只要长兄还在,他就是没有袭受家族的爵位的可能,顶多借着父亲的光做个小官。若是没有什么特殊的功勋,他只能作为旁系成为家族的附庸,逐渐变得寂寂无名,而这种结局不是他想看到的。可他明白要想改变命运,在大汗身边当必阇赤,看似风光无限,且受人尊崇,其实不过是个小吏,想要入主中枢,他汉人的身份就已经不可能了。
在大汗身边当差看似风光,可贺惟贤明白这并非是长久之计。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如今大汗喜怒无常,朝中各种势力更是交错纵横,稍有不慎就会人头落地。而他也明白蒙古人最重军功,以其在大汗身边做一个提心吊胆的刀笔吏,不若寻机外放做个封疆大员,因而才自告奋勇前来军中做个达鲁花赤,此次兵败被俘也是因为自己过于想要立下军功才导致中伏。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贺惟贤知道自己的富贵,甚至死活都攥在了宋人的手中。而宋军将他放回,并将‘火烧’后军大营,尽焚粮草辎重的大功送给自己,并安排他顺利逃回,也是身负使命的。他要设法让土土哈相信宋军粮草、辎重都被焚毁,如今前方大军面临着弹尽粮绝的局面。
而贺惟贤明白当下的任务就是要首先让玉哇失相信自己的说辞,相信自己真的已经烧毁了宋军的辎重,并侥幸逃脱。如此其作为此战的亲身经历者,将是最好的证明。且这一战伤亡惨重,五千兵马几乎全军覆没,若是无功而返,其也会受到惩处。可若是烧了宋军后方大营,那么不仅无过,反而有功,死伤这几千人根本就不算事儿。
现下贺惟贤以为自己的一套说辞应该已经让玉哇失相信了大半,至于知道真相的人已经全部被灭了口,而其则尚离现场有一段距离,那把大火也足以让玉哇失相信即便宋军大营是铁铸的也会被烧化了。自己只要再将功劳分与其一半,他不相信其不会入毂,成为自己最有力的证人。
“内使,天色已黑,咱们还是上路吧,今晚必须要赶回符离大营!”难熬的白日终于过去了,看着天色黑了下来,玉哇失拉拉出神的贺惟贤道。
“将军,我以为还是再等一等,看能否收拢些突围出来的军兵,否则损失如此之大,都指挥使定然会迁怒于我等!”贺惟贤没有动,而是满面忧虑地言道。
“内使,都指挥使若是得知我们烧了宋军后方大营,不但不会惩处,还会为我等请功!”玉哇失见其心虚的模样,心中暗笑这内使长期在大汗身边,哪里懂得军中的门道,笑着开解其道。
“五千兵马只有我们几个人侥幸逃生,都指挥使能轻易放过我们?”贺惟贤装作副不敢相信的样子道。
“内使放心。”玉哇失言道,“宋军失去粮草,而短期内要想从江南筹集如此多的粮草几无可能,必然惊慌失措准备撤军,此乃正是我军追杀的大好时机,我们速归大营就是要将这个讯息及时报之都指挥使,早作好反击的准备。”
“哦,如此一来,只要我们击败攻击符离之敌,那么徐州之敌也会面临被切断后路的危险,迫使他们撤到淮南,如此京畿之危顿解!”贺惟贤听罢脸上立刻浮现出惊喜道。
“内使说的不错,但还是过于谨慎了。”玉哇失笑道,“宋军东路军一旦撤退,攻击襄樊的西路军右翼暴露,也必然会随之撤退。如此我军不仅能收复淮北之地,若是敌撤退途中旦有混乱,我军只要抓住时机打开突破口,那么宋军必然是溃败之局,那时淮南也会重回我朝,进军江南亦非没有可能!”
“呵呵,还是将军目光如炬,能洞察时局,本使十分佩服!”贺惟贤听了恍然道,而心中却是暗笑,看来此次勿需自己多言,其已经代自己说话了……
…………
“大汗,宿州大捷……”大都宫城中突然传来一阵兴奋的呼喊声,一个人边喊边向内宫跑去,而沿途竟无人敢上前拦阻。
“谁在宫中喧哗?”宫中真金有些恼怒的喝问道。这些日子以来,他为应付前方战事已经是心力憔悴,可内部也是矛盾重重,纷争不断。疲于应付之下让他陷入深深的焦虑中,常常彻夜难眠,只能够靠酒的麻痹才能入睡,而他今日连饮了两壶酒才在凌晨勉强入睡,梦还未做一个就被吵醒了,这让他岂能不恼。
“大汗,是……像是月赤察儿!”内侍倾听了片刻,含糊地道。
“这货大清早的吵什么?”听是月赤察儿,真金面色稍缓,可心中却是一紧,其作为自己身边的近臣,对他的生活习惯了如指掌,没有特殊之事绝不会打扰的。今日其如此反常,定然是出了大事情,而心中最为担心的无外乎是前方战事出了问题。
“大汗,好像是喊的是宿州大捷!”内侍仔细分辨后言道。
“你确定非是南军登陆通州?也不是诸王返京?”真金不敢相信似的一把抓住内侍的胸襟大喝道。
“大汗,不是……不是,确是宿州大捷!”这段时间来大汗心情不佳,情绪不稳,常常会无端发火,打骂身边的内侍已成为平常之事,内侍惊慌之下跪倒颤声道。
“宿州大捷,哈哈……宿州大捷……”真金再次确认后,状如疯癫般的大笑道,“快与朕更衣,让月赤察儿进殿觐见!”
真金再三确认后,不仅精神大振,心中的阴霾仿佛也散去了大半。前些时日他遣侍卫亲军出京南下抵御南军北侵,将战线稳定在应天府和徐州一线。而征调的草原军也在许以厚利后,从草原南下增援徐州战场,这让他心中稍安。可未等到捷报传来,便发现南朝水军出现在清州外海,试图进入界河。
闻知这个消息后,大都城中立刻一片混乱。若是宋军进入界河,离大都城不过百里之遥,他们登陆后急行军只需一日一夜就能达到大都城下。而此时防卫京畿的侍卫亲军已经大批南下,城中防御兵力空虚,只剩下战斗力严重下降的怯薛军和部分色目及蒙古卫亲军,根本无力抵御。
于是乎,朝中大臣纷纷请真金速速移帐上都以避敌锋芒,同时召集诸王勤王。对于这种等同于怯敌逃跑的做法,真金自然十分气恼。且放弃大都亦表示着蒙元对汉地的放弃,这对于真金也难以接受的。当然真金也怀疑宋水军突然出现在清州外海,似有声东击西之意,却也不能不怀疑他们用的疑兵之计,以阻止援军继续南下,从而使他们可以在徐州战场取得主动。
尽管心中有疑,但对于京畿的得失谁也不敢掉以轻心,也更不敢轻言无恙,只能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不过京畿周边兵力空虚,从各地调兵勤王路途遥远非能解燃眉之急。而要救大都只能让行至半途的草原宗王军回返,这虽然可能使得徐州兵力吃紧,可也只能无奈为之。
不过这些宗王军回返也让真金头疼。当初要他们南下增援徐州战场,其就以缺乏粮草和资金无力置办马匹、兵器为名迟迟不肯动身,让真金只能冒着财政崩溃的危险加印纸钞已解困局,才‘请’的动他们出兵南下。而行之半途调他们回京,也非一蹴而就,这些宗王军认为大汗指挥失策,徒耗人力、马力,导致他们往来奔波,定要补偿才肯动身。对于这些草原宗王军挟兵自重,不听调度,真金一时竟也拿他们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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