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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短短的两刻钟的时间内,参战的水军大小一百余艘战船将数千枚火箭弹全部倾泻在元军大营中,虽然限于射程未能将整个敌营覆盖,但也将其左右两翼炸了个底儿朝天,而爆炸引起的大火借着风势迅速蔓延到整个营区,熊熊的大火烧红了半边天,远在数里之外的社稷号上都能清晰可见。
赵昺见状是大大松了口气,如此情况下元军自保都不暇,即便发现宋军撤走也无暇追击,更多的恐怕是避之不及。一个时辰后,宋军各部皆已登船撤至泉州外海,待刘洙率领的战船前来会合后,齐挂满帆向西南驶去。待太阳升起时泉州早已消失在地平线的尽头。
可能是上辈子在船上待的时间太长了,待船队行于茫茫海上的时候,看着追逐船队而行的海鸥,时而跃出海面的飞鱼,虽然前方可能还有未知的风雨,但赵昺一个月来紧张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觉得无比惬意。这不仅是因为此战完成了预期的目标,还有些小小的成就感,但很快脸上又蒙上了层忧虑,自己回去面临的将又是一场风暴。
“官家,休息一会儿吧!”王德见陛下一直坐在指挥台上双手托腮静静的看着海面一言不发,凑过来轻声问道。
“哦,大家都休息了?”赵昺听了如梦方醒一般扭脸看看,偌大的指挥室中除了值守的侍卫与两个贴身的小黄门早已人去屋空。
“是啊,折腾了一宿,右相他们都回舱休息了,早膳送过去都没吃!”王德说道。
“呵呵,这些日子大家都累坏了,就让他们睡吧!”赵昺听了笑笑道。
“那官家也休息一会儿吧!”王德伸手想扶陛下起身道。
“朕睡不着,在这里看看大海挺好的,你也下去休息吧,不要管朕!”赵昺摆摆手道,他也奇怪此前每每大战之后自己都困倦的睁不开眼,可今天一夜无眠反而异常的精神。
“官家不休息,小的如何敢睡,要不官家吃些东西?”王德赶紧摇摇头,又问道。
“你一说朕倒觉得饿了。”赵昺摸摸肚子笑道。
“那让膳房给官家煮碗肉粥?”王德问道。
“不必了,膳房的人也是一夜未眠,又忙了一个早晨,不要麻烦他们了,给朕那些鱼干来就好。”赵昺摆手道。
“唉,官家总是体恤我们这些下人们。”王德叹口气道,他跟随小皇帝也有两年了,其能做的的事情绝不会麻烦底下的人,想想他一国之君为了怕打扰厨子休息,居然只要些鱼干充饥,怎能不让他感动。但他琢磨了下,主子宽仁,自己也不能以此为由就敷衍陛下,于是叫起厨子为小皇帝准备膳食。
其实也不愿意吃鱼干,那玩意儿不禁干硬,且为了长时间保存,在晾晒时加入了大量的盐,吃多了齁得慌。见王德如此贴心也只是叹口气只说下不为例并没有阻止。他则继续趴在指挥台上看着大海发呆,想着心事,此事一个处理不好便又会再起风波。
事务局可以说就是赵昺的另一只眼,监察各级官员和民情是其重要的任务之一。但是为了防止他们擅权乱为,赵昺只给了他们监视、察证的权力,并没有处罚的权力,只有经自己同意后才可采取行动。而他出门在外,家里自然也要留下一只眼,否则被人踹了老窝自己还一无所知岂不冤枉,此次离琼当然也不例外。
前时暴风过后,事务局送回的情报除了船只的行程外,还有有关琼州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一些事情,让赵昺警觉的同时,也让他十分忧虑。
其中一件是发生在万州,一个担任里长的乡间豪强坏事做尽,却在前时的选吏中获得乡间百姓的一致拥戴而得以留任。可是其又因为不断的因为欺压乡民、作奸犯科被县里拘捕,不过最后总是能获释,而每次获释都是乡民到官府作揖磕头哀求担保才得以实现的。
万州知州蒋科上任后有心为民除害,在查实这个恶里长的罪行后秘密派衙役将其拘捕,没想到消息很快走漏,尾随求保释放这个里长的人绵延数里。蒋科不为所扰,审判后欲将其处斩,但是却为朝廷新派的通判孙琦所阻,不肯在公文上连署,称既有相邻作保便应释放,以致迟迟不能执行。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事务局的探子们不可能不知道,他们也奇怪这个里长害了那么多人,为什么大家还肯为他作保呢?于是探子们暗中展开调查,周围的百姓告诉他:我们其实受尽了这个里长的祸害,只是官府太怕事,逮捕以后没过多久就将其放了。缉捕时如果我们不为他求情,出来后他就变本加厉伤害我们,探子们觉的此事太过蹊跷便作为奇事上报。
赵昺看了却不敢大意。他知道通判是“通判州事”或“知事通判”的省称。宋初,为了加强对地方官的监察和控制,防止知州职权过重,专擅作大,宋太祖创设“通判”一职。通判由皇帝直接委派,辅佐郡政,可视为知州副职,但可以直接向皇帝奏报州郡内的包括州郡官、县官在内的一切官员的情况,又见通判的兼有监察官性质。
知州向下属发布的命令必须要通判一起署名方能生效,通判之名,也因上下公文均与知州联署之故。通判的差选,初由朝廷选京官任职,后改由转运使、制置使及提举司等监司奏辟。通判之掌除监州外,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听断之事,皆可裁决,但须与知州通签文书施行。
因此通判是兼行政与监察于一身的中央官吏,直隶州通判级别多数为从五品和正六品,散州通判级别为从七品和正八品。而直隶州知军、州事为从三品和正四品,散州知军、州事为从六品和正七品。与权级别有一定的相差,亦为大小相制之意。太祖的意思是以此解决州郡成为独立王国的问题,同时也有利于监察腐败现象,如此一来中央与州、县的关系,即如心之使臂、臂之使手,指挥自如了。
此前赵昺主政琼州,一则以为屁大的地方,已有三级领导班子没有必要再设置如此多的官员;二则也是自己手中可用之人不多,因而通判一职空设。而朝廷迁琼后,为了安置随行朝前来的众多官吏,他才着礼部选人填补州县各级班子,而行政之事自己又不便插手,便未做过多的关注。
这看似只是一件‘奇事’,事务局也是投自己所好上报来的,可见此事确实也算不得大事,但是赵昺却不如此以为只是件稀罕事。而从表面看,事件是一个说的是坏人作恶,受害者不敢怒更不敢言,一个讲的是皇家统治者如何评价下级,一个涉及皇权时代的司法腐败。三者表面上毫不相干,它们的当事人也未必有多少勾连,但仔细一想,就可以发现它们内在的逻辑联系。
那个里长之所以有恃无恐、胡作非为,无非是因为有地方官包庇。而地方官为什么要包庇呢?一个可能是他们想做太平官,混几年就回京城;更大的可能是收受了大盗的贿赂,为了控制大盗,得“留水养鱼”。宋朝末年官场腐败至极以不是什么秘密,小官小捞,大官大捞,少数人甚至贪腐到让人发指的地步。而这些地方官们为何如此胆大包天呢?原因只有一个:皇家人高高在上,只知道在深宫中听汇报,而不深入民间调查研究,经常是非不分、黑白颠倒,贪腐官员随便用点心计就可以将其蒙骗。
赵昺以为这位孙通判贪腐倒是不一定,因为其初来乍到与地方接触尚浅,一个小小的里长还入不了其眼睛。再说当下琼州在天子脚下,又有众多的官员看着,他不敢过于放肆。其如此从表面上看更像是中央下派官员是在向本土官员立威,以此表明其立场。
从深层次看,赵昺以为是惯性使然。在专制统治一代高过一代的情况下,君主和上级的意志决定着官僚们的生死荣辱,使官僚们难卜吉凶祸福,无所适从。而古代的官吏们普遍以食禄任官为固定职业,只对君主和上级负责而不问社会效益和百姓疾苦,只知墨守成规,按例办事而不问实际情况的变化,遇事模棱两可,行动迟缓,推诿责任,苟且偷安。
一事当前,官吏首先是要揣摩朝廷和上司的意图,竭力迎合,才能保住俸禄和生命,造成了大家普遍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自保心理和无为作风。当下皇帝出征在外,以孙通判所想,皇帝当然希望家里平安无事,百姓安乐,若闹这么一出,岂不是给皇帝添堵,给朝廷抹黑,因而想将此事借百姓之口化于无形,对上对下都能交待过去。
而另一件事情则让赵昺觉的问题更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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