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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舟山后,海路进攻过五、六次。”鸟铳手答道,“但岑港的港口纵深太长,船一驶入便受到三面夹击,船被火炮击沉了好几艘。”
陆绎凝眉朝岑港望了良久,转身问喷筒手:“喷筒应该是船上射程最远的,有多远?”
“大概数十丈。”
“数十丈,那么可以攻到岑港内的倭船。”
“是,但喷筒杀伤力有限,仅能让倭船的帆燃烧起来,不足以克敌制胜。若倭船在海上,船烧起来,他们便不得不跳下海,但船在港口,他们只需上岸灭火。”喷筒手也很是烦恼,“若是能把倭船引出来就好了,可惜他们狡猾得很,无论怎么叫阵,都缩在港口里。”
“如此……”陆绎看向一直跟在身后的祥子,“所以你家将军后来就只能从陆路进攻?”
“将军也是没法子啊,船沉了好几艘,上头拨的银子又有限得很,添置火器都不够,更别提再造战船了。”
海路没法打,陆路打不下来,圣上还要撤职查办,连陆绎光想想都觉得头疼,俞大猷被逼到这份上,肩上的担子真不是一般的沉。
与此同时,在军中大帐内的俞大猷确实已经是穷途末路,面对众位参将、游击将军,他也顾不上是不是丢面子,取出圣旨,一字不漏地念了一遍。
“……自总兵而下,全数撤职查办!”
最末一句念完,众将面面相觑,皆有乌云罩顶之感。
收起黄布,俞大猷看向众人,似在等着他们说些什么,但等了半晌也没人吭声,只好开口道:“圣上的意思,你们都知晓了,岑港的状况,你们也一清二楚……说吧,谁有好的法子都可以说出来,只要能攻下岑港!”
众将低垂着头,四下无声。
等了好半晌,才有一位游击将军犹豫着开口道:“将军……”
“你有法子,说!”俞大猷鼓励他。
“不是,卑将是在想,咱们营里不是来了位陆佥事么?听说他是陆炳的长子,陆炳颇受圣上看中,咱们能不能请陆佥事替咱们美言……也不是美言,就是实话实说,把咱们这里的状况告之圣上,让圣上再宽限数月?”
俞大猷捏捏眉头,没好气地反问他:“他跟圣上有交情,可跟咱们没交情,你凭什么让他帮我们说话。送东西是吧,银子全买了火器都不够用,你是送他鸟铳,还是送他火筒?”
被他一番话说得哑口无言,游击将军叹了口气。
“你们!还有没有别的法子?”俞大猷看向其他人。
副使王崇古皱眉道:“将军,咱们已经攻打过数次,以岑港的地势,根本没有别的法子,只能用人填,一点一点往前挪。”
其他众将皆不吭声,俞大猷也知王崇古说得是大实话,但事实却比这句实话更加残忍,以俞家军目前的兵力,即便官兵愿意拿命来填,一个月内非但攻不下岑港,连人都得全搭进去。
看着地图上近在咫尺的岑港,俞大猷重重一拳捶下去:“既然还有一个月,我们就接着打!但绝不能白白让兄弟们去送死,你们回去各自拟定详细的作战计划,明日一早送给我看。谁的作战计划能攻下岑港,就是此役的大功臣,我会为他请功!”
“卑将领命!”
众将离开,独独王崇古一人留下。
王崇古跟随俞大猷多年,随他多次出战,对于俞大猷的性格,自是再了解不过。
“将军,仗要接着打,可咱们也得想想后路……”王崇古劝道,“打不下来有打不下来的缘故,总得让圣上知晓,咱们不能老是替上头背黑锅。”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俞大猷看向他。
“那位陆佥事在此时来到岑港,绝非凑巧,将军,你再仔细想想。”
“我早就想过了!”俞大猷掏出怀中胡宗宪的亲笔信,“你看看,都督这通篇信里,写得都是要我们如何如何待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差把他当菩萨供起来。好啊,能做的我都做了,这些作战资料,只要他想看,尽数给他看。今早他说要出海转一圈,我就把大福船给他坐,你说说,我还能做什么……我全身家当加起来还不到二十两银子,就算双手奉上,他能瞧得上?我就差把自己变成个婆娘去替他暖床了……”
看罢胡宗宪的亲笔信,王崇古听俞大猷说得激愤,不由苦笑。
“要不,回头我寻个机会,和陆佥事吃顿饭,探探他的口风。”他道,“有些话,将军你不方便说,我来说会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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