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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只见得隆庆皇帝眼皮动了动,他仿佛有所知觉,微微张了张嘴,这一微小的变化使在场的人都感到惊喜,他们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皇上,屋子里死一般地寂静。但过了不一会儿,皇上的身子又开始抽搐。
“皇上!”
这次是张居正与高仪一同喊出,两人不似高拱这样忘情,而是吞声啜泣。
面含忧戚的李贵妃一直沉默不语,这时开口说道:
“请诸位阁老听好,冯保宣读遗诏。”
冯保趋前一步,将早在手中拿好的一卷黄绫揭帖打开,清清嗓子喊道:
“请皇太子朱翊钧接旨。”
朱翊钧仓促间不知如何应对,李贵妃从旁轻轻推了他一把,他这才醒悟,从御榻后头走出来,面对隆庆皇帝跪下。
冯保念道:
遗诏,与皇太子:朕不豫,皇帝你做。一应礼仪自有该部题请而行。你要依三辅臣,并司礼监辅导,进学修德,用贤使能,无事怠荒,保守帝业。
念毕,冯保把那轴黄绫揭帖卷起扎好,恭恭敬敬递到朱翊钧手上,朱翊钧向父皇磕了头,依旧回到李贵妃身边站好。
冯保又抖开另一轴黄绫揭帖,说道:“这是皇上给内阁的遗诏,请高拱、张居正、高仪三位阁臣听旨。”
三位长跪在地的阁臣,一齐挺腰肃容来听,冯保扫了他们一眼,接着念道:
朕嗣祖宗大统,今方六年,偶得此疾,遽不能起,有负先皇付托。东宫幼小,朕今付之卿等三臣同司礼监协心辅佐,遵守祖制,保固皇图,卿等功在社稷,万世不泯。
读罢遗诏,冯保把那黄绫揭帖递给了高拱。高拱抬眼望了望命若游丝的隆庆皇帝,充满酸楚地问道:
“皇上给太子的遗诏,以及给我们三位阁臣的遗诏,都提到司礼监,为何司礼监掌印孟冲却不在场?”
冯保身子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他听出高拱的弦外之音是冲着他来的,便下意识拿眼光瞟向李贵妃。李贵妃也正在看他,眼光一碰,李贵妃微微颔首,开口说道:
“冯保是太子的大伴,又是多年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有他在也是一样。”
“秉笔太监毕竟不是掌印太监,孟冲不来这里听诏,似乎不合规矩。”高拱犟气一发,便顾不得场合,由着自家思路说下去。话一出口,意识到顶撞了李贵妃,又赶紧补充说道,“皇上厚恩,臣誓以死报。东宫太子虽然年幼,承继大统,臣将根据祖宗法度,竭尽忠心辅佐,如有人敢欺东宫年幼,惑乱圣心,臣将秉持正义,维护朝纲,将生死置之度外。”
高拱这番话说得荡气回肠,但话中的“刺”依然让李贵妃感到不快。略停了停,她说道:
“高阁老的话说得很好,就照说的去做,皇上放心,皇后和我也都放心。”
“老臣记住贵妃娘娘的令旨。”
高拱本意是巴结讨好李贵妃,但由于说话口气生硬,李贵妃更是产生了“孤儿寡母受人欺侮”的感觉,她顿时眼圈一红,一下扑到隆庆皇帝身上,泪流满面地哭诉道:
“皇上啊皇上,你醒醒啊,你不能丢下我们孤儿寡母啊,皇上……”
也许受了这哭声的惊扰,隆庆皇帝突然身子一挺,喉咙里一片痰响,脸色憋得发紫。
“太医——”
“皇上!”
救人的救人,痛哭的痛哭,乾清宫里,顿时乱作一团。
这当儿,冯保与张居正交换了一个眼色。两人虽然也都面罩哀戚,但泪花后头都藏了一丝旁人看不透的如释重负的眼神。张居正抬起手背揩揩泪眼,跪身说道:
“请皇后与贵妃娘娘节哀,皇上正在救治,需要安静。”
听了这句话,东偏室里的哭声戛然而止,李贵妃抽噎着,朝张居正投来感激的一瞥。
冯保努努嘴,示意两个在场的太监把仍伏在御榻前抽泣的高拱架出乾清宫,张居正与高仪也随后躬身退出。
却说刑部尚书刘自强接到高拱的命令后,立即派出一队铺兵,由一位名叫秦雍西的专司缉捕的员外郎带队,前往崇文门跟前的王真人府,刚拐进胡同口,便见另有一队铺兵已把王真人府围得水泄不通。秦雍西命令手下跑步前进。先来的铺兵,看到又来了一班荷枪执棒的皂隶,连忙分出一队来,个个亮出枪械,拦住了铺兵们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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