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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篆瞄了一眼夏婆头上满插着的镶金首饰和涂了厚厚脂粉的一张冬瓜脸,心里头顿时像吃了一只苍蝇。他皱着眉,没好气问道:
“你叫什么?”
“夏——荷女。”她本想说夏婆,一想不对劲,便改口说了个她自己都觉得生疏的名字。
“干何营生?”
“开窑子的。”
“啊?”王篆又抬头看了夏婆一眼,这女人也正拿眼瞅他,眼神中藏着的那股子淫荡让王篆很不受用,他接着问,“你方才在院子嚷什么?”
“咱说给蒋爷送了个两只脚的骚狗公来。”
“送什么来?”
“骚——狗——公。”
夏婆拖腔拖调复述了一遍,公堂里响起一阵窃窃的笑声。王篆本也想笑,但一咬牙忍住了,一拍案台,大声斥道:
“大胆泼妇,竟敢对本官如此说话,来人,把这泼妇拖下去,狠狠打!”
“是!”
立时就有几个兵士应声上来,慌得夏婆磕头如捣蒜,哀求道:“大老爷,打不得打不得,老身说的是实话,这骚,啊不,这冒充巡卒的家伙,已被老身捆来了。”
“你说什么?有人冒充巡卒?这究竟是何等样的事情,你从实招来。”
王篆来了兴趣,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蒋二旺也颇为吃惊,一双眼睛死盯着夏婆,铜铃一样大。
夏婆跪在地上,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说罢,又扭头朝院子里大喊了一声:
“黑柱子,带人上来。”
一看见带上来的人,蒋二旺不禁在心中暗暗叫苦。原来此人叫王大臣。三天前,本铺巡卒刘金贵得痨病而死,正好有人介绍王大臣前来找他谋个差事,他便让王大臣顶替刘金贵当了巡卒。按洪武皇帝定下的规矩,各军卫的在籍军士,分本兵和流兵两种,本兵采用世袭制,父死子替,代代相传,而流兵则随时招募。本兵每月禄米两担,较流兵高出一倍还多。这刘金贵世袭本兵,膝下无子,人一死等于报了绝户。按例要上报到五城兵马司衙门注销军籍,但蒋二旺想吞占刘金贵的禄米,便大胆让王大臣顶替了,言明刘金贵的禄米各得一半。王大臣爽然答应。今天下午,蒋二旺才把刘金贵的腰牌给他,言明明日到铺就职。没想到这么快就出了事。
王大臣一进来,便很知趣地跪下。王篆扫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这个巡警铺的?”
“是。”王大臣瑟缩地看了蒋二旺一眼。
“腰牌呢?”
“在我这儿呢。”
夏婆把手伸进月色夏布襟褂,掏出那块腰牌,旁边的军士接过,双手递了上去。
王篆把那面腰牌翻过来倒过去看了几遍,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视着蒋二旺。只见这位档头抓耳挠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王篆阴阴地一笑,突然大喝一声:
“来人!”
“到!”
立刻就有四名手持水火棍的兵士挺身向前。
王篆指着跪在地上的王大臣,下命令道:“把这厮拖下去,狠狠地打,打断他的双腿。”
四名军士一声应诺就要动手,慌得王大臣膝行上前,苦苦哀求道:“请大人饶命,谅小人这是初犯,往后再也不敢了。”
王篆小三角眼往上一吊,斥道:“本官可以饶你,洪武皇帝亲自制定的《大明律》却饶你不得,在籍军士嫖娼者,斩无赦。打断你的双腿,这还是本官的通融,拖下去。”
“大人既如此说,容小人禀告实情。”
“说!”
“小人不是在籍军士。”
“啊,你不是刘金贵?”
王篆指着跪在地上的王大臣,下命令道:“把这厮拖下去,狠狠地打,打断他的双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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