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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厮大气都不敢喘,只当做什么也没看见。
季嫣的裙褶压在谢渊绯红的袖袍上,少年身上的酒香似花香,甘冽醇香,那张好看的脸在她面前素来乖顺温软,今日却有几分冷肃,宛若醇香的酒液里掺入了两片苦黄连。
季嫣没有说话,乖乖被谢渊抱上马车。
谢渊弯腰把她放下来,漆黑的眼眸低垂,散开的衣摆宛如艳丽的石榴花。
他半蹲下来,从怀里取出干净的手帕为她擦干血迹,又将手帕折了两道,缠绕在她手臂上,打了个结。
季嫣张开唇,声音无端弱了几分:“不需要这么麻烦的,差不多也快要愈合了。”
谢渊却没理她,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
马车里环绕着他身上的冷香,酒香也一并袭来,季嫣今日分明没有饮酒,也无端生出了几分醉意。
她垂下眸,脚尖翘起来,精致漂亮的绣面,鞋头点缀着昂贵的东珠,厚重华丽的裙摆悉数堆在了脚腕处,深沉的颜色也压不住少女与生俱来的俏丽,季嫣忽然问谢渊道:“你觉得太子怎么样,他会是一位合格的储君么?”
这些话在旁人面前她断然不会说,甚至是在首辅面前也仍有几分顾忌,但唯有在谢渊面前,她不用担心那些话是否不该讲出口。
谢渊怔了下,便用自己一贯的思维方式来答:“太子在朝中拥趸众多。”
“我知道这个。”季嫣抬起头来,水色潋滟的杏儿眼专注看向他,“我想知道的是,在你眼里,太子是否能做好储君、能治理好天下。”
谢渊注视着她的眼睛,亦知晓这样的交心时刻,彼此最重要的是信任与坦诚。
他乖乖回答:“不……”
然而只发出了一个音节,少女柔软纤细的指就抵在了他的唇上。
她没有让他继续说下去,谢渊神色微怔,却见她嘴角弯起了一点弧度,同他认真道:“自古以来,暴戾者难以得民心,太子是为自身而谋,非为天下百姓而谋。”
“谢渊,我知你摆脱不了太子的控制,但若有可能,你那么聪明,或许也能试着为自己谋一条后路,以防万一。”
季嫣觉得,她或许真的是醉了,才会同他一口气说那么多掉脑袋的话。
但说便说了,季嫣并不后悔,她抬起袖口摸了两下谢渊头顶的乌纱帽。
谢渊神情怔忪。
过去在钱家村,他以为钱小姐佯装许下的诺言里所描述的,便已是世间难得的情感,本来也鲜少有人能做到真心永恒,愿以一生时间守护另一人不受半分委屈。
但原来还有另一种真挚情感,愿意以性命交付,将柔软的肩颈袒露,心肝肺皆要掏出来为其谋万全之策。
她难道不怕她今日所言,他转头便告知了太子,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谢渊清楚,她都知道,所以宁愿自己说,也没有让他将那些不忠不敬之言说出口。
她深知祸从口出,却仍旧没有半分怯意地把悬在自己头颅之上的那把刀递到他手中。
少女清丽的面庞在幽暗的光影中仿佛世间最引人入目的一捧皎洁月光,谢渊听着她的声音,神色乖顺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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