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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嘴角轻抿带着讥讽的笑,忽然直起身子向后叫道:“姬玉。”
随着一声呼唤,不小片刻珠帘轻响,一个清秀的女子领着四个宫娥鱼贯而入,就见几人进来,一人手里端着金盆,其余几人分别拿着水壶,香胰,毛巾等物。
皇后转过身去,那叫姬玉的女子立刻拿过毛巾和帕子,把其中长的一条围在皇后的胸前,皇后低头让她们给洗脸。
一共换了三盆水,最后皇后抬起头,伸出手,又有宫女拿来一个小瓷瓶,瓶塞一打开一股刺鼻的怪味马上飘散在空气里,姬玉拿来棉纱从小瓶中到出一种透明的液体,空气中的味道更加的刺鼻难闻,姬玉用棉纱挨个一点点的擦皇后的指甲,半刻钟后皇后终于转过身来,再次照面的那一刻霍时英心头巨震。
霍时英被震撼了,面前的女子洗掉了浓妆,还是那一张脸,却肤色青白,肌肤毫无光泽,最骇人的是她的嘴唇呈乌紫色,长发披肩如女鬼一般,她把两只手整整齐齐的摆倒桌上,霍时英看去,她的指甲是紫色的。
皇后的声音轻飘飘的在空气中飘散:“我是个快要死的人了。”
霍时英默言,皇后望着自己的手,飘渺的温柔的说:“我从小有心疾,大夫说我若此生都不生育可活过三十岁,冯峥说:他娶我,只娶我一个,陪我到三十岁,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他从出生就就被抱到我床上,我们没有分开过一天。”
皇后抬头:“当初我嫁人入宫,他远赴边关,我知道他是不想活了,他是独子怕伤了父母的心,不敢就此了断了,他的心伤的重了,一辈子都好不了了,我是知道的,我就想知道他现在好不好了,没人能告诉我,娘家父兄为了断了我的念头,早就闭口不言,我知道他一直在你父帐下,可我一深宫女子又能向谁打听去。”
皇后定定的看着霍时英,她的脸很小,眼睛很大,眼里蒙上了一层水气,她的嘴唇很薄,唇角有一种倔强的绝情之色,其实她是个美丽的女子,就是面相单薄了。
冯峥的脸在霍时英的眼前晃动,青白的面色,清高的面孔,不通世故的尖锐,后来眼角染上风霜,肤质开始变得粗糙,眼中越见深沉,背影中那种挥之不去的浓厚悲伤,霍时英使劲闭了闭眼睛,她真说不上现在的冯峥到底是好不好,最后她艰难的从口中吐出:“他现在……是个男人了!”
霍时英不知道皇后懂不懂她这句话的意思,皇后目露深思,眼神飘远,霍时英又艰涩的补了一句:“外面另有一番天地,他没被困住。”
皇后轻轻的笑了,笑中带泪,她挥手抹去眼角的泪痕,眼神里狠厉中带着倔强,说不清的复杂,她说:“怕他困守愁城,如今这样也算是圆满了。”
霍时英低头不语,皇后心思飘离,室内寂静无声,忽然一声孩童的尖笑骤然传来,一个女子尖声的一声高呼:“大殿下!”一室的沉寂被豁然被打破。
皇后迅速的一抬手抹掉颊边的残留的泪痕,再一转脸眼中就充满了柔和的暖光,脸上升起一个微笑。
只一晃眼的功夫,屋内珠帘乱响,一个光着屁股的小孩呼啸着冲了进来,后面跟着几个慌乱的宫女呼叫着:“大殿下莫跑,穿衣服啊。”屋子里一下子乱了起来。
小孩子身不着寸缕,光着屁股咯咯笑着横冲直闯的冲了过来,一群宫女去拦他,他转而掉头就跑,没人敢真的去抓他,他尖叫着向泥鳅一样滑来滑去,笑声洒落一地,屋子里被他搅和的一通乱,皇后却笑盈盈的看着,小孩绕过姬玉从霍时英身边冲过去,霍时英伸手一捞就把他举了起来。
小孩被举过头顶,先是愣了片刻忽然抽手就往霍时英的脸上招呼了过去,霍时英手腕一翻孩子在她手臂里一滑,别人都没看清楚怎么回事小孩子就出溜着从她的怀里滑落下去背对着被霍时英箍在怀里,霍时英把孩子交到皇后怀里,起身行礼,恭敬的叫道:“大殿下。”
孩子好奇的看着霍时英,皇后笑道:“你快起来吧,我不喜欢你跪来跪去的。”
霍时英被姬玉扶起来,皇后搂着孩子对她道:“这是我儿子,叫承嗣,你抱抱他。”皇后把光屁股孩子又送回霍时英的怀里,如寻常人家的女子一般介绍自己的孩子。
霍时英低头看怀里的小孩,肉胳膊肉腿,两只眼睛乌溜溜的流光滑动,这孩子如佳慧一般的年纪,却一点也不能让霍时英升起小心翼翼生怕揉碎了的心情,这孩子生来带着一股彪悍凶煞的气质。
霍时英对着他乌溜溜的眼睛,孩子这会是安静的,他和霍时英对望着,似乎在研究她,霍时英心里诧异,忽然感觉这孩子可能什么都明白,是个太早慧的孩子。
皇后给坐在霍时英怀里的承嗣穿衣服,她一边笑着一边温柔的道:“承嗣,不要无礼了,这是霍将军,咱们本朝唯一的女将军。”
“将军!”承嗣忽然大吼一声,孩子刚洗过澡,皇后给他穿衣服,姬玉在给他擦头发,他忽然一声让她们手里的动作顿时都顿在那里。
片刻以后皇后抬头朝霍时英笑道:“你和他还真有缘,这孩子三岁了,自从两岁上的时候叫了我一声母以后就再没开口说过话。”
霍时英再低头去看,小孩已经眯着眼睛往后靠着非常舒服的享受着姬玉在他头皮上的轻轻按捏。
后来大殿下在霍时英怀里穿着衣服就睡着了,皇后让人把他抱了出去,已经快到亥时,前面的宫宴怕也已经散了,霍时英不好再留,起身告退,皇后一直把她送到宫门,女子站在宫门口,最后临分别的时候终是拉住霍时英:“时英帮我传一句话吧?”
霍时英回头,宫灯照着女子纤弱的身体,地上拖出一个长长的单薄的影子,她只能低头轻轻的说:“娘娘您说吧。”
皇后深吸一口气,停直了脊梁说的非常艰难:“你告诉他,贞静虽嫁入皇家,但太后宽和,后宫干净,我没受委屈,望他天高云阔……好好活着。”
霍时英没说一定把话带到,行了一礼转身去了,走出去多远,回头再望,一个女子的剪影单薄的立在巍峨的宫墙下,孤单而脆弱。
皇后站在宫门前目送着她远去,长舒了了一口气,支撑着回到内堂终于一下子瘫软在了软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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