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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困,非常困,感觉自己一闭眼就能睡着,但真的闭上了眼,一直闭到了眼睛都酸痛了,也睡不着。
这种状态很折磨人。
李保国最后飞身一跃的场面他没有看到,但落地时的声音,划过眼前的那只鞋子,却像甩不掉的梦境,半真切半模糊地不断在眼前晃动,恍惚中他甚至有些分不清那是梦到的,还是真的经历过。
天儿挺热的了,下午文身的时候他还出了汗,这会儿却觉得手发凉,全身都发凉,一阵阵的起着鸡皮疙瘩。
唯一还滚烫的地方是他的眼睛,如同火烧一般地发烫,并没有流泪的冲动,尽管他来这儿之后泪腺有点儿发达,但他很清楚自己不会因为李保国的死而想流泪,他跟李保国之间没有那份感情,只是眼睛发烫,也许再继续烫下去,他就会头痛了,他不得不停地用手按在眼睛上让自己舒服一些。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回过头看向顾飞的时候,顾飞也已经站了起来,把手机息了屏放进兜里。
“这关过了吗?”蒋丞问。
“过了。”顾飞说。
“扯鸡8蛋,”蒋丞说,“我就没听到过关的声音,都是失败的,这局还没打完。”
顾飞笑了起来:“耳朵真好,我音量都调到一格了。”
“给我,”蒋丞伸手,“我玩玩。”
顾飞拿出手机递给他,上面那关果然是没过完,不过虽然步数只剩了7步,但大有希望,他低头看着屏幕:“走吧,去小房间。”
顾飞拉开店门的时候,他往外看了一眼,街灯亮了,街上的店铺都关门了,一条街上冷冷清清的没有人,之前的喧嚣已经被黑夜抹掉。
这一瞬间他有一种奇异的感觉,那么可怕的事,那么震惊的事,让几条街的人都为之疯狂尖叫的事,就几个小时而已,一切都已经消失不见。
一切都已经变成了这一家一户亮着的灯光下的一段反复咀嚼的佐餐佳品,再过几个月,过几年,就像顾飞杀了亲爹一样,变成一段走了样的坊间传说。
多么奇妙而可怕。
蒋丞低头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游戏画面,关闭了余光,这样的状态能让自己像是一枚被蛋壳包裹着的小鸡蛋黄。
顾飞跟他并排往钢厂那边走,一只手在他后背上轻轻推着,有障碍物的时候会微微带一把,他就可以跟着这个力度避开地上的石头砖块和沟沟坎坎。
一直到顾飞打开了钢厂那间小房间的门,他坐到了沙发上,才松了一口气,抬起眼看了看四周,把已经过了两关的游戏还给了顾飞。
“牛逼啊,”顾飞说,“我应该改个昵称叫我背后有人。”
“改吧。”蒋丞靠着沙发笑了笑。
这沙发上之前的垫子和铺的布都换成了细麻的那种料子,凉快不粘皮肤,很舒服,他又开始觉得疯狂地犯困了。
“你先……起来,”顾飞扳着沙发想拖出来把沙发放平,“我把连你一块儿这么一拖,这沙发就得散架。”
蒋丞站了起来,往前慢吞吞地走了两步,想想又叹了口气:“应该洗个澡再来,起码刷个牙什么的。”
“有,”顾飞把沙发拖出来,放倒了椅背,“你看看厕所里那个小箱子,李炎应该在里面放了一次性的牙刷毛巾什么的,擦擦吧,反正你那腿也不能见水。”
蒋丞进了厕所看了看,厕所里什么都没有,但角落里放着一个塑料箱子里东西还挺齐全,不过一次性的牙具和毛巾包装上都印着各种酒店的名字。
“他哪来这么多酒店的东西?”蒋丞一边刷牙一边走出厕所问了一句。
“他妈干的就是这个,家里多的是,以前拿来的,天儿冷一直也没人用,”顾飞说,“一帮人都不讲究。”
蒋丞笑了笑。
就跟顾飞这么没什么内容地闲扯几句,是他眼下能聊的唯一方式了,能缓解情绪,也不会勾起什么郁闷来。
俩人随便洗漱收拾了一下,躺到了沙发上,关了灯之后,屋里就只剩了外面透进来的月亮,越晚越亮,在没有窗帘的窗口外挂着,莫名就给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蒋丞翻了个身,对着顾飞的侧脸。
“要抱抱吗?”顾飞转过脸来问了一句。
“滚,”蒋丞说,“热。”
“那就这样吧,”顾飞抓住他的手,“快点儿睡着,明天上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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