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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培盛跟着皇帝前后脚进了太后的寝殿。
寝殿之中药气已然氤氲成一片。
走近时才见太后斜倚在床榻上,脸色泛白,双目微合,手臂和头顶上布了许多细细的银针,太医院的小江院判正在为太后施针。
皇帝赶忙上前,磕头请安道,“儿臣不孝,让皇额娘操心了。”
听见皇帝的声音,太后缓缓睁开双眼,可双眸之中,却仿佛没有焦点,眼神中透着空洞。
皇帝见情形不对,赶忙问向一旁的太医,“太后这是怎么了?”
太医还未来得及回答,太后却是先一步开口,缓缓答道,“哀家自己说罢。他们当差的在后宫里当差不容易,说得轻了是欺瞒之罪,说得严重了有怕受罚。难免一句话要颠来倒去说个没完,没的让人听了心里更不痛快。
哀家只是急火攻心,才至运化失调,眼睛不大瞧得见了,皇帝不用担心。”
此话一出,皇帝和苏培盛二人皆是一惊。
今日在碎玉轩中,听闻太后严惩了弘昼身边伺候的下人时,皇帝心里便隐隐觉得不大对。只是并未想到,太后毕竟年事已高,盛怒之下难免伤及身体。
念及此处,皇帝略有不安,赶紧询问道,“皇额娘现下可觉得好些了?”说着,不觉在太后床沿处坐下,仿佛靠的更近一些,才会更安心一些。
太后轻轻一笑,只空洞的眼眸中更没了情绪变化,淡淡说道,“既是病了,免不了要慢慢医治的,皇帝不必过于担忧,哀家的身子自己有数的很。
倒是弘昼那孩子,皇帝可去看过了?”
皇帝点点头,复又想到此时太后并不能看见他点头,于是赶忙开口道,“刚看过了,前头竹息姑姑也来回过话了,说瞧着已经好多了。”
皇帝望着太后一脸病容却强自打着精神,心中难过,不觉便将五阿哥弘昼的情况说得乐观了些。
太后微微一笑,摇摇头,“刚刚哀家是瞧着那孩子给人抬进来的,皇帝不要哄骗我,只告诉我弘昼如何便是了。”
皇帝一时不知如何作答,竟有半分要僵在此处。
苏培盛赶忙轻声答道,“回太后,刚伺候的人多,奴才怕皇上担心特意上前仔细看过五阿哥的伤势,那条伤了的腿已经止住血了,太医们正着手包扎呢。只是头前儿皇上过来的时候,五阿哥人还未醒过来。”
皇帝瞧了苏培盛一眼,脸色虽依旧低沉,可眼底却带着几分赞许。
到底主仆许多年,苏培盛怎能猜不到皇帝的心思。
太后仍是忍不住长叹一回,点头道,“刚刚弘昼给送回来的时候,模样瞧着实在是凶险极了。那会儿太医告诉哀家,若是血止不住,这孩子就保不住了,可真是把哀家吓坏了。”
虽此时太后说得仿佛轻描淡写,但想来太后能急火攻心以致生了盲症,当时的情形必然十分危急。
太后仿佛并没想着谁会与她答话,只继续缓缓说道,“还好弘昼这孩子命大,现下头道关算是过了,要让太医院多准备些滋补的药来,弘昼伤得这么重,且得好好调理呢。”
皇帝听了,不觉眼中温热。他虽是太后亲生的,可自小便离开太后,因而从小到大,皇帝与太后的感情并不算亲厚。曾经,他十分羡慕自己的十四弟弟能够在生母身边长大。也曾想过,若是有一日自己病了、伤了,自己的亲额娘会是如何焦急担心,会如何心疼他、保护他、温柔的将他护在怀里。只不过他的幼年到底还是顺遂,从未遇过此番情形,也自然也从未感受过亲生母亲的温柔爱护。
直至成年后,皇帝搬离皇宫,住进了自己的宅子,母子之间的感情便更像是政务公事一样,无论平日里还是逢年过节,都依着章程一板一眼。母子之间仿佛也只剩下利益相关的礼貌谦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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