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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叶阿达惊掉下巴。他只能复现那夜所见到
的情景,为自己“洗脱罪名”,边演示边说道:“那夜三更,某过来替老爷换暖炉,发现老爷熄了烛火,却未卧榻就寝。”
“夜里月光如华,老爷披了件披风,立于窗前,隔着窗纸望着外头的月光,满目憧憬道‘吾儿时为、吾儿时为……’一连呢喃了好几遍呢,某听得清清楚楚。”
“想要‘吾儿’,便要先‘认儿’。”叶阿达垂头,却不知自己错在哪,喃喃道,“属下难道会错了老爷的意思?”
“哎呀呀——”林方旬一脸无可奈何,不知是该责怪,还是该笑话,走路竟利索了几分,他憋着笑斥责道,“叶木头,我早说过,你很该多读些书,免得总好心办糊涂事。”
林方旬解释道:“我那夜确实未眠,可我对月说的是‘无而是为’,引自老子的那句‘无为而无不为,有为而有所不为’。”
又言:“那日,时为小子同我说,‘有时无为亦是一种作为,静待亦是如此’……我那夜见月光华华照世人,想到升儿与我同在月光下,何尝不是一种相聚?无能为力之时,与其苛责自己,何不静待时机?才会连连感叹‘无而是为’,而非‘吾儿时为’。”
这时,林方旬才想起自己手里还拿着笔,他将笔撂在砚台上,问叶阿达:“你办的糊涂事,你说怎么办?”
叶阿达讪讪:“乔小郎明日过来……不如,不如老爷亲自同他说清楚罢?”他挠挠后脑勺,“反正乔小郎也不是外人,小的多嘴多舌说了几句,应当不打紧。”
“你倒是好打算。”
林方旬挥挥手,叫叶阿达出去,低头踱步思忖应怎么把事说清楚。
叶阿达刚关上门,他又抬首叮嘱道:“记得提前备好吃食……他喜欢吃那个小甑糕。”
“诺,诺,诺。”叶阿达自知闯祸,连应了三声,快快退去。
……
翌日,天朗气清。
书房里,乔时为正欣赏林方旬的新墨作,赞赏道:“林叔笔法柔中带劲,必是有了新领悟。”
他仔细端详,又问:“为何纸上滴了几滴残墨?”林叔这么细谨的人,应当不会如此不慎才对。
林方旬没做解释,而是道:“时为,阿达这段时日……是不是同你说了升儿的事?”
乔时为将字幅放回案上,点了点头,宽慰道:“林叔,您此时最应放宽心,养好身子。”
“我是应宽心。”林方旬说了一些当年细节,道,“那伙贼人无意要我与升儿的性命,要不然,我今日便不会还站在这里,且当日有人见他们快马出城,听闻麻袋中有小儿哭啼声……便说明他们只是将升儿掳走送走,他必还活着。”
接下来,理应开始解释了。
可话到嘴边,林方旬想到自己近来的心境,因乔时为的出现而变,竟恍惚了一下,魔怔地问了一句:“时为,你右上臂可有一块菱形的胎记?”
他慌乱了一下,解释道:“我意思是,升儿那儿长了一块胎记。”
乔时为明白,最令林方旬痛苦的是,日日活在自责自疚中,始终无法走出那一日。
不管是出于善意,还是作为答谢,乔时为都不介意帮林叔往前走一步。
只是,糊涂的事还需糊涂话来回答,他当即半解衣袍,露出右上臂,左手执笔沾墨,在右上臂画了一菱形墨块。
他走到林方旬跟前,打趣道:“小子只有个假胎记,故只能给林叔当个假儿子。”
这个时候,林方旬已清醒过来,他连忙掏出帕子,替乔时为拭去墨迹,带着歉意道:“你是时为,亦只能是时为,不是谁的谁,是林叔糊涂了。”
他又感激道:“林叔能从你身上找回几分当年的气性,不再枯木死灰地颓唐度日,便是上天的优待了……放心罢,我会养好身子,静待时机的。”
这个时候,乔时为却是不依了,他再次取墨画上,说笑道:“林叔替我擦去了墨迹……是不舍得给我吃点心了吗?小子可不依,外头没这么好吃的点心。”
一副赖上林家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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