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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看着沈却长大的,这孩子从来是个爱整洁的人,就算是在病中,也不该把摆在睡榻上的东西弄得一团乱。
这不像他。
沈却似乎也觉察到了,故意坐在床边上,将那只虎瓷枕往身后挡。
他正悄悄地想把那乱糟糟的被褥扯平,忽然沈向之又开了口,沈却心里有鬼,整个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深更半夜的,还有旁人来看过你?”
沈却摇摇头,很心虚地胡诌:“方才害了场魇梦,踢乱了床榻,正要起身理一理,您就来了。”
他这话半真半假,他确实害了场噩梦,以至于到现在脸色都不大好看。
沈向之不知信了还是没信,低头从怀里取出一只素笺,递给沈却:“沈落临走时要我交与你的。”
沈却接过去,只见那信笺上一字未书,只画有几副灵动的小画,画的是手语,画上的小人儿活灵活现的,沈却嘴角抽动了一下,而后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沈落给他留了一句话,说的是:请君勿念。
这府上许多人都知道他不识字,可只有沈落体恤他不识字。
“师兄几时走的?”沈却问。
沈向之:“廿九日冬至,天没亮就走了。”
沈却顿了顿,忽而又想起那日在万佛寺求的平安符,他先是下意识往腰间摸了摸,却摸了个空。
目光往四下里寻了寻,才发现他那日所着的衣物都被浣洗干净了,方方正正地被叠放在床尾。
里头只那只香囊没被洗过,不知什么时候浸了血,连他藏在里头的另一只平安符也沾染了一点血污。
他有些心疼地将那只平安符挂在了床头,与那串佛珠摆在一起,这只符是他替殿下求来的,只可惜沾了血,总归不吉利。
另一只平安符想是已被沈落拿去了,从牢狱中回来的那天夜里,他浑身像是要烧起来了,朦朦胧胧中,他看见了沈落的脸。
他像是忽然记起了什么,用沾着血的手颤颤地去解腰间的香囊。
见他从里头取出了一张平安符,沈落眼泪直接就飙了出来,旁侧帮手的同僚看傻了眼:“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是做什么?”
“你懂个屁,”沈落狠狠地抹了把眼泪,带着哭腔道,“这是我亲弟!”
沈向之看着他仔细摆弄着床头悬挂着的东西,缓声开口道:“虽然那缪宗平同他的家仆一口咬死了你是刺客,还推出来几个和尚做人证,但寺庙内明眼人不少,且他手上那些人证,狱卒不过几板子下去就翻了供。”
“这事闹到了圣人跟前,陛下也知他是迁怒于你,便要他向殿下赔了礼道了歉,算是私了了。”
他没说的是,那几个作伪证的和尚无论年岁几何,全让谢时观给生生绞了舌头,至于缪宗平带着的那十数个家奴,也全在牢狱里滚了一遭,就算侥幸活下来了,也都落了残疾。
“那缪宗平倒也知道柿子捡软的捏,若那日抓的是殿下旁的亲卫,他擅用私刑,怎么也算是重罪。”
可他捉的却是沈却,他是买回来的奴,男仆女婢律比畜产,就算再怎么给缪宗平扣帽子,也不过能告他个强盗罪。
沈却又是全须全尾回来了,只是伤重,小皇帝那里稍一权衡,总不好为个低贱的奴,真罚了他亲舅舅,因此便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
这个结果在沈却意料之中,他倒并不觉得委屈,殿下没有为他的事所牵累,对他来说就算是好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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