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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个小药童迎将上来,抬头问他:“这位郎君,您是来问诊请脉的,还是来拿药的?”

沈却抬手搭在另一手脉门处,这手语倒清楚明白,这小药童立即领悟,领着他入里屋,喊一声:“师父,有病人来看诊,瞧着是患了声疾。”

屋里那老医者大抵是年纪大了,耳朵不大好使的模样,非得等那小药童贴在他耳边喊,他才听得清。

“生疾?”那老翁瞪一眼药童,“你这废的什么话?若不是生了疾病,无缘无故地来这里做什么?”

小药童无可奈何地看他一眼,老爷子年纪大了,他大师兄出诊去了,这客人恰好又说不了话,于是他望向沈却:“您别忧心,我师父这是年纪大了,但脑子却并不糊涂,我留在这儿,您有什么话都比划给我看,我再替您传给我师父。”

听他这么说,沈却一时更忧心了,就这小药童的大嗓门,只怕一会儿他的病症整条街都要知道了。

因此他摇摇头,比划两下,是要他出去的意思。

小药童看看沈却,又看看自家师父,有些为难:“您不要我在这我也理解,来看疑难杂症的嘛,都想少一个人知道才好,但您与我师父一个哑一个聋,怎么交谈的嘛。”

“出去出去,”案边老翁朝他摆了摆手,“会不会说话了,谁聋了,老夫没聋!”

那小药童一撇嘴,掀帘出去,到外头继续看顾生意去了。

等那药童走了,老医者便要沈却坐下,又唤他抬起腕子,搁在脉枕上。

品着他脉象,那老翁的神色越来越古怪,不自觉地用那双有些昏花的眼去看沈却,意图看清他乌纱后的面容:“敢、敢问郎君,您究竟是男儿,还是女儿身……”

沈却掀开一点纱帘,露出喉结给他看。

“怪……”老医者话音几分颤、几分抖,“真是怪事儿。”

“郎君看着一副男儿相,怎么、怎么会怀着身子呢?”

这话对沈却无疑是晴天霹雳,他不可置信地抬手,再度往脉门上拍了拍,是要他再诊一次的意思。

“不会错的,”嘴上这么说,可那老翁的手还是再探上来,替他细细地又诊了一遍,“老夫五岁从师,及冠时出师,而今独自问诊断病已有五十载,你这脉象虽怪,可喜脉却显。”

沈却愣住了,一时连哭都哭不出来。

那老翁复又问他:“近日里郎……”

说到这里他改了口,不知用何称谓,干脆便不作称呼:“是否身无病似病,恶闻食膳之气,或但食一物,或大吐清水,呕吐恶心,不纳米食?”

听他所说的句句贴合自己近日的病症,沈却心先凉了半截,很轻地点了点头。

他该怎么办?

“若照脉象,你这身子不足一月,又隐隐有滑胎之兆,老夫给你开些

温养安胎的方子,回去后记着多躺多歇,”那老医者头也不抬,拈着只旧羊毫,在宣纸上飞速书写,“忌生冷寒凉食膳,身子坐稳前不要同房,否则身子寒虚,这胎恐怕要坐不稳。”

这本就是个魇梦般的意外,沈却手贴着小腹,半点也不期待这个小生命的降临,若是坐不稳滑了胎,他倒是求之不得了。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心思,那老翁沉一沉声:“你这身子与旁人不同,倘若滑了这胎,这辈子恐难再有孕,况且强行落胎,于身子有损不说,只怕还要落下病根,往后年年发作起来,你这身子恐怕就要废了。”

这老医者也没多说,提醒他这一二句,已算是医者仁心,至于他自个要怎么选,他也管不着。

来他这儿看诊的,有的四五十岁还要拼了命地育子,也有的豆蔻年华,不管不顾地便要求着他给落胎。

各人有各人的命数,他见多了,便也就看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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