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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太好了,我要好好欣赏欣赏。”
二人一起来到书房,仆人掌灯上茶,坐定后,张之洞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条幅来。桑治平接过一看,果然上面写着《摸鱼儿?邺城怀古》。于是便轻轻诵道。
“控中原北方门户,袁曹旧日疆土。死胡敢啮生天子,衮衮都如呓语。谁足数,强道是慕容、拓跋如龙虎。战争辛苦,让倥偬追欢,无愁高纬消受闲歌舞。荒台下,立马苍茫吊古,一条漳水如故。银枪铁错销沉尽,春草连天风雨。堪激楚,可恨是英雄不共山川住。霸才无主,剩定韵才人,赋诗公子,想像留题处。”
“怎么样,还过得去吧!”
桑治平不过只是刚一读完,张之洞便急着问,那情形就如同一位刚学填词的新手等待词坛名家的评判。
“岂止过得去,好得很!”
桑治平连声赞道。
“一口气从曹操到慕容氏、拓跋氏,再到高氏王朝,都数落了一遍。一条漳水如故。为这些邺城的匆匆过客作了总结。”
“仲子兄,你是真懂词。”
张之洞抚须笑道。
“你还看出点别的名堂吗?”
“有名堂!”桑治乎点了点手中的条幅。
“这一句“春草连天风雨”,是偷的温庭筠的‘邺城风雨连天草’。偷得好,一点作案的痕迹都没留下。”
“自古文人皆是贼,没有不偷别人的。”
张之洞哈哈大笑起来。他觉得似乎已有好多年没这样痛快地笑过了。
“可恨是英雄不共山川住,。这一句恐怕是这阕《摸鱼儿》的词眼了,我没说错吧!”
“没说错。”张之洞收起了笑容。“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苏东坡这一叹,将世上一切英雄都叹得心灰意冷了。仲子兄,不瞒你说,这两年我心里就常有这种叹恨,魏武、拓跋焘是何等的英雄盖世,都不能共山川而住,何况我张某人!唉,仲子兄,你来了,我才跟你说说;你不在,能与我说这种话的人都没有呀!”
桑治平已从这番话里感觉到张之洞的心绪,虽然没有深入交谈,他已看到彼此之间的相通之处。
“香涛兄,听你这么说,我说放心了!”
张之洞的话让桑治平终于长松了口气,他的这番话已经表明了心迹。
“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知道!”
张之洞点了点头,而后苦笑道。
“其实吧,从子然到九江,我就知道,他是在给老夫一个台阶!想来,当初老夫终究于他还是有愧啊!”
“可若非香涛兄,恐怕也无今日子然化龙之时!一饮一啄,怕这是早已注定之事了!”
老友的回答,让张之洞默默点头,确实,如果当年自己把他留于湖北,恐怕也没有今天这么多风云。
“谁曾想当年无意之举,却……哎!”
一声长叹之后,张之洞看着桑治平,好一会才开口说道。
“仲子兄,你那年为何要坚决地离开我,除开无意官场这件事外,还有别的原因吗?”
见老友这般问自己,桑治平先是沉思片刻,而后方才说道:
“香涛,其实,今日之势,十年前既已注定,十年前天下无人能挡子然,纵是李鸿章,亦不过只是苦苦维持局面,若给子然十年之功,这天下谁又人能挡?既然如此,我为何还要把全副心思都放在自己不能完全把握之事上,所以,我毅然决定泛舟五湖,归隐海隅。”
张之洞倒是没有继续问下去,因为他知道,当年桑治平在临走之前,曾帮他谋划了不少事物,像操练自强军,把自强军练成“张家军”,甚至还有收笼湖南之权等等,无不是出自桑治平之手,可以说,当年他已经竭尽全力做到了所有他能做的事情,至于其它,完全就是听天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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