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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六,承旨入京的督抚们都已经入京,休养了些年,身子也差不多好转的胡林翼也已经早早在京中等候,太后已经召见过几次,见胡林翼的身子确实已经好了,过了年就准备大用。谣言又说曾国荃进可统帅十二镇西北平叛,退可代替彭玉麟,接管北洋水师,一时间炙手可热。
胡林翼寓居在湖广会馆里头,他素来不喜热闹,但是这一日,湖广会馆请了弥勒佛开光,又花了千金请三庆班的版主程长庚前来唱堂会,湖广会馆里面热热闹闹的,胡林翼来了兴致,也叫人找了一个僻静的顶楼隔间,一个人坐着一个小厮伺候着预备着看戏。
方才坐下没多久,导戏的前奏刚刚响起,外头就连篇的起了请安之声,“给抚台大人请安哪!”
“老父母大人安好!”一连串的阿谀奉承之声把后台的丝竹之声都淹没了,那个小厮好奇的从楼上看着下面人头噪杂,胡林翼纹丝不动,只是轻微得摇摇头,叹气一声,几个戈什哈趾高气昂挤开众人,蹬蹬蹬的走了上来,到了隔间,倒是轻轻敲了敲,“标下给总督大人请安。”
“我已经不是总督大人了,闹这个虚礼作甚,”胡林翼没有转身,只是听到身后的门咿呀打开,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对着小厮说道,“你退下吧。”
“你叫小厮退下,谁来伺候老夫?”
“润芝兄在前,自然是小弟给您倒茶了。”胡林翼转过头,看到满脸自得之色的曾国荃大马金刀得坐在自己对面,“我今个难得出来听听戏,你又要搅我,实在是恶客。”
“润芝兄乃是我们湘军之中一等一的智者,我老九虽然莽撞,但是自知之明还是有的,”曾国荃给胡林翼倒了一杯茶,“如今这一头雾水到了京师,正是要来问兄长的大计。”
“你如今已经是封疆大吏,圣眷优渥,能在湖南执掌一省,”胡林翼偏过身子,看了一眼,登台亮相的程长庚,这位徽戏第一人方一登场,就引得喝彩连连,“还需要问我这老头子什么计谋。”
曾国荃对着胡林翼的态度不以为然,“兄长是从湖广总督卸任下来的,论起来还是我的老上官,怎么谈不得?入京之前,兄长要我入京第一个就要听润芝兄的。”
程长庚出场了,他的做工身段,一招一式,都是遵循老徽班演法,绝不稍逾规矩。他的投袖、扬袖、捋髯等小身段,也无不讲求端凝肃穆,端的是端庄大气,虽然未曾通报自家姓名,但是众人皆知这必定是一位态度威严,架势雍容的封疆大吏。
“老九,你既然问了,我也就不得不说了,咱们是通家之好,也没什么话不能说,虽然说了得罪你,你入京以来,怕是得意过了头,”胡林翼说道,“你瞧瞧别人家,入京了可是像你这样飞扬跋扈的?”
曾国荃笑道,“兄长说的什么话,弟久未进京,京中的乡亲好友自然要一一拜会,所以走动频繁了些,实在不敢称之为跋扈。”
“你说的也不错,此事是小节,大作了也无妨,我且不说你,”这是个人风格,胡林翼低调谨慎,但是曾国荃素来喜排场,“我只是再说一句,这四九城神仙多了去,不要无意中得罪了谁就行。”
曾国荃唯唯诺诺,却是丝毫不放在心上,胡林翼见其不以为然,也就不再说了,“我且问你,彭雪琴的事儿是你搞出来的不成?”
“兄长怎么如此说?”曾国荃有些惊讶,“雪琴乃是湘军袍泽!”
“但你又上折子弹劾与他?”胡林翼眯着眼看着曾国荃,程长庚演的徐谦已经开口唱了,一时间外面叫好声连天,“这事儿透着稀奇古怪,你说,是不是你的手笔,要把彭雪琴搞倒?”
“这事儿出来,我自然要随声附和了,”曾国荃笑道,“雪琴他行事不检点,这点小事都处置不好,我瞧着机会,既然大哥想要他下来,我自然要跟着弹劾才是。”
“你也觉得这是涤生兄的主意?”胡林翼古怪得看着曾国荃,见曾国荃点点头,“京中人人都说雪琴此事乃是你家大哥出手的,可我知道却必然不是,这样的手段,未免也太拙劣了些,好不容易交出了兵权,且轻松自在了几天,难道还要上赶着把水师收来自己操持?可这样的事儿,你居然还上赶着去做了!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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