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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瑶被陆见的举动吓得一激灵,在她的印象中,极少看到陆见发怒。但方才陆见拍几案那一声动静,在翘瑶听来却不啻惊雷。
翘瑶赶忙上前,打陆见手中接过账簿,细细翻看一番,却是一脸疑惑。
“陆医监,这账簿怎么了?”翘瑶并未看出端倪,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陆见。
“本监刚刚上任的时候,曾经查看过账簿,至德元年的这一本账簿,分明陈旧已极,况年代久远,许多字迹已有些模糊。可是你看这一本,虽然看似陈旧,却分明是做旧的!”
翘瑶定睛一看,果然如同陆见所言,这本账簿看似陈旧,但细看之下,显然是做旧的。
“医监恕罪,是奴家看管不力……请医监责罚……”翘瑶一时间慌了神,连忙低头认错,试图获得陆见的宽宥。
陆见思虑片刻,伸手放下账簿:“这也怪不得你,定是有人寻机将账簿调了包,且待本监查问一番,再做定夺。”
言罢,陆见起身,将账簿归拢,又命医工找来一只木箱,将这些账簿单据一齐放入,随后贴上封条。
随后,陆见赶着车,带着这只木箱直奔州府。
如若账簿出现问题,对冯既白等人的核查与定罪,便会遭遇波折。陆见实在有些厌倦了同冯既白这号人打交道,心中早已萌生念头,要趁着这件事,将冯既白彻底击垮。
因而,陆见首先想到的,便是前往州府,将此事告知江时修与沈元。此事若是坐实,冯既白等人决然逃不开干系。
几乎同时,在州府堂上,江时修正拿着若干封写在草纸上的信件,厉声责问着冯既白。
“牢中囚犯早有书信,状告你徇私枉法!冯既白,你有什么可说的?”
“使君明鉴,大牢中的囚犯,都是些趋炎附势,鸡鸣狗盗之徒。只因老朽平素对他们极为严厉,他们便在此时以检举之名,行诬告之实!还望使君明鉴,切勿为小人所蒙蔽……”
江时修眼看冯既白神色,不由得在心中暗自发笑。但面上仍是波澜不惊,他右手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那倒卖官药之事,总是证据确凿,无从抵赖!”
冯既白闻言,额头冷汗直冒,但仍强装镇定,道:“此事……小人实在是不知,定然是孙正阳与署内医官勾结,私自做下这等贪赃枉法之事……”
江时修闻言,冷笑道:“本府倒想知道,他们这些虾兵蟹将,又如何能不通过你冯医监,将官药盗出再低价售卖?冯既白,你老实交代吧,这些年究竟做了多少贪墨之事,本府见你年事已高,不忍加以皮肉之苦,你若顽抗到底,便休怪本府不讲情面!”
冯既白不敢直视江时修的双眼,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思虑着能让自己脱罪的说辞。而堂上的江时修眼见冯既白神色,便失去耐心,招手唤一旁的衙役将人带上来。
不多时,两名衙役一左一右,将徐天临押了上来。冯既白一看到徐天临,面色登时变得煞白。
自打徐天临当上医正之后,便在冯既白的拉拢之下,与冯既白同气连枝,欺上瞒下。不想事败的一天,狼狈为奸的两人竟在公堂上相见,一时间气氛降至冰点。
冯既白看了看畏畏缩缩的徐天临,心知徐天临为求自保,一定会将罪责全部推到自己身上,不由得长叹一声。
“江使君,老朽已近古稀之年,不想正待急流勇退之时,却摊上这样的事。老朽无力自证清白,只能请使君会同主簿,一同审查医署这些年的账目,或可还老朽一个清白……”
冯既白心知此时,再多的辩白也是无济于事。只得将为自己脱罪的这张王牌打了出来。他在医署中经营日久,根深蒂固。自信账面早就做得滴水不漏。
江时修听冯既白所言,一脸狐疑地望了望冯既白,随后眉头舒展,道:“既是如此,我便命人去将账簿提来,若果真如你所言,没有任何问题,本府自当放你归家。”
江时修唤过一名衙役,命其将沈元找来。不多会,沈元却带着两名捕快,抬着一只木箱,来到了堂上,却正是陆见刚刚封存的医署账目!
沈元见江时修惊讶非常,便连忙上前,同江时修讲明了事情原委。江时修也没想到,自己的号令还未发出,这些账目便被陆见送了来。想必通过这些账目,能令此事真相大白。
江时修命衙役将木箱启封,而后将账簿拿出,全数堆到了自己面前的几案上。这些账目从至德年间,冯既白就任医署之时,直至今日,足足有将近十年。
江时修拿出几案上道府发来的公文,那里是历年来道府发往安州的药材批次、数量等等信息。他将两边摊开,在账簿中找到了相关条目,而后逐一核对起来。
堂上的冯既白,眼见沈元搬来了账簿给江时修核对,一时间也放下心来。这些账目,他早就自信自己做得滴水不漏,只要能过了江时修这关,把自己从这摊烂事里择出去,下来的事无疑就要简单许多。
冯既白心神稍定,斜眼看了看一旁的徐天临。徐天临此时,也一脸忐忑不安地望着江时修。他不知道江时修手中的账簿,究竟是免罪券,还是催命符。
徐天临至今为止,什么罪名都不曾招认。因而当他看到冯既白一脸尽在掌握的表情,便也随之松了口气。
时至今日,徐天临对于冯既白还是抱有几分幻想。他自认为两人算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冯既白想要保全自己,就一定要保全他。
但徐天临不知,冯既白心中,早就生出想要将他舍弃的心理,只不过碍于自己如今也深陷泥沼,不曾表现出来罢了。
两人就这样神色各异地站在堂上,不时抬眼看着江时修,等待他的发落。约莫有半个时辰光景,江时修突然抬头看了看冯既白,冯既白心下正待松口气之时,江时修却猛地将账簿从上首摔到了冯既白面前。
“账簿中写得明明白白,每年的官药那么多缺额,都去了哪?”江时修起身望向冯既白,厉声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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