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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药说这话的时候,情绪里听不出自嘲,也听不出自负,就是一句平稳的陈述。
水碗见底,张药垂下手,杜灵若红着脸坐在地上喘息。
张药转过头,“你怎么总看我?”
玉霖笑了笑,“哦,我眼睛不是很好。”
她说完侧过身,随意看向一丛地缝里的杂草。
人瘦就是可以把自己的身子蜷缩得很紧,张药面前,她抱膝蹲地,囚服之下满身修骨,虽中秋才过,即便下雨天也不是很冷,张药穿了一件单层的寿衣都觉得身上黏腻,她看起来却似乎有些冷。
她没再和张药说话,转向杜灵若:“杜秉笔,一会儿在堂上,您仔细听我答审官的话,见机行事。”
“嗯嗯……”
杜灵若含糊地应声。
“别说污言秽语。”
玉霖回头再次看向他:“你说你说习惯了,怎不知,我也在官场混了十年,说不习惯也听习惯了。”
“你不把你自己当姑娘吗?”
张药随手丢掉水碗,平声问玉霖。
“当啊。”
她说完,松开一只抱着膝盖的手,举到张药眼前,冲他晃了晃囚衣的袖子。
“以前不行,我连头发都不能散下来,如今下狱倒是可以了,为了昭明我的身份,没有人敢让我束发,可这挺好的,一身粗麻,散发倒是好看。谢谢你昨夜过来,给我干净的衣服,端水让我净面,我今天比之前受审的时候,清洁多了。如果可以,我还想要戴戴东珠串,再插几根白玉簪子。”
她冲着张药边说边笑,一脸由衷。
这回轮到张药侧面回避,“你这什么性子?不像当官的也不像蹲大狱的。”
后面半句张药说得很轻,以为玉霖没有听到,谁知她却听她答道:“不讨人厌就好了。”
说完,望向坐在地上的杜灵若,“是吧。”
杜灵若还有些咳呛,没有回答,但却持续点头表示同意。
是时,大理寺正堂传唤人犯。
司务官员叫了一声玉霖的名字,玉霖站起身朝整堂走去。
走了几步,又转头又对张药说了一句:“那我就救他了,至于你……”
“下手。”
张药一把拽起地上的杜灵若,看着玉霖补道:“摁死就行。”
**
审玉霖和王少廉等人,赵河明仍然回避,没有坐堂。毛蘅正位公堂,吴陇仪在其右位,堂那还用着今年的最后一缸冰。
玉霖被带入堂中,跪地叩首。
之后,王少廉和杜灵若也被带了进来,摁跪在地。
毛蘅抬头看向走在最后面的张药,头一阵一阵地疼。
大梁法司官员,年轻时几乎都在三法司里轮过一遍,毛蘅升任大理寺卿前,干的是御史,当御史的浑身都是嘴,写文著书,斥天骂地,少有没“骗”过廷杖,挨过镇抚司打的。
以前镇抚司还玩花样,整些“润棍费”来捞钱,顺带也给挨打的官员留些余地。
张药掌司以后,人狠话少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没了,掌刑的千户和司卫也有样学样,跟着自家指挥使,打人跟砸瓜一样。
毛蘅虽已官拜大理寺卿,但以前在都察院供职的时候,也落到过张药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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