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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光拿着邸报看了又看,京城正是天寒地冻的季节,他的头上却直冒汗,在屋内徘徊良久,披上一件棉斗篷,借着积雪发出的光亮,匆匆赶到得意楼。
弟子顾彬忙将吕光引入雅间,摆上酒菜,举盏道:“多亏师父指点,生意已有起色,弟子敬师父一盏!”
吕光提醒道:“悠着点,别让高胡子察觉了。虽说连蒙带骗,但毕竟关涉买官卖官,他知道了,还不跳脚?必追查,不可大意。”说着重重叹息一声,“师父我的‘买卖’不看好啊!”不等顾彬开言,就一摊手道,“朝野上下皆曰当出兵征剿贵州水西土司,高胡子却独持异议,就连他亲手拔擢的巡抚阮文中也奏请发兵合剿,他却仍固执己见,以遣勘官实地勘核为由,驳回了阮文中的奏议。原以为高胡子这么做是给自己找台阶,谁知安国亨还真就服帖了!这倒好,阮文中奏本大赞乃‘执政面授方略’之功,兵部叙功,也说‘指授出诸黄阁之臣’,简直就是归功于他高胡子一人啊!”
“可不是吗!”顾彬附和道,“就连食客都在说,高阁老不惟敢担当,还料事如神!”
“花了徐府不少钱,不惟没有动着高胡子一根汗毛,眼看他的威望越来越高,师父我不好向徐阁老交差啊!”吕光喝了几盏酒,满脸通红,把内心的苦水一股脑倒了出来。
顾彬这才明白师父郁闷的原因,安慰道:“师父不必着急,慢慢来嘛!”他眼珠子溜溜转了转,一拍脑门,道,“对了师父,昨日有两个贵州的人在此喝酒,议论水西之事,说安国亨杀了安信,朝廷只是将安国亨革了任闲住,令其子安民代管宣慰事,还将苦主安智也革了职,令其子安国贞代充头目,委实不公。弟子凑过去与两人闲扯了几句,方知此二人是安智所差,驻京替他谋事的。”
吕光正夹块鸡肉往嘴里送,闻顾彬之言,“啪”地把鸡块丢在桌上,惊喜道:“喔呀!这是个机会!”他一招手,“来来来,师父有一计。”顾彬凑过来,吕光附耳向他嘀咕了几句,待顾彬归位,吕光又提醒道,“记住,让罗柱子出面,不可暴露身份!”
过了三天,快交辰时了,高拱在文渊阁前刚下轿,张居正迎上来,皱了皱眉头道:“玄翁,贵州事,恐有反复。”
“不会!”高拱自信地说,“圣旨里说得明白,安国亨敢再怀隙残害安智,或安智挟仇拽兵报复,违法构乱,定行剿治不饶。谁这么胆大敢故违明旨?”
“可是,我听说坊间到处都在传,安智以为朝廷处事不公,极力要求改土设流。”张居正以忧虑的语调说,“这些彝目,盘根错节,各有土兵,乱恐再起。”
高拱驻足沉吟,侧过脸问:“不对吧?即使果有其事,这么快就传到京师?”他一扬手,“叔大不必担忧,不会有事。”
两人说着,一起进了中堂,李春芳拿着一份文牍道:“新郑,看来贵州的事成了夹生饭。”
“说甚?!”高拱既惊且气,要质问李春芳,李春芳把文牍递给他,“你自己看吧,安智复辩前事,乞将水西改土归流!”
“安智的奏本?”高拱扫了一眼,惊诧地叫出声来,读毕,往书案上一摔,“胡闹!”
“浮言藉藉,并非空穴来风!”张居正感叹了一句。
“新郑看,该如何处置?”李春芳问。
高拱不语,掰着手指在算计着什么,突然,他“哈哈哈”笑了起来,见众人皆惊诧莫名,高拱轻松地说:“贵州至京远甚,圣旨刚颁下一个月,安能便得往还?难道安智的急足会飞?此必安智用事之人潜住京师,擅自而为,非必来自安智。”说罢,大喊一声,“书办,速去通政司,令拘提投本之人,执送法司究问!”
国制,民人到通政司投本,需登记身份并在京住址。故通政司当即就查出了投本人的住处,知会中城兵马司巡城御史王篆,带着中城兵马司吏目并逻卒十几人,一举将投本人拿住。
人犯带往兵马司,王篆亲自讯问,年长者如实招供道:“我二人乃被罢官闲住之人,投安智处混口饭吃,安智差我二人常驻京师,为他谋事。我二人在京日久,并未为安智做成甚事,心中忐忑,忽闻圣旨革了安智职,为其鸣不平。前几天在酒馆吃酒,正闲谈间,一年青人神神秘秘说,朝廷大臣,皆不以高阁老处置贵州事为然,若上本,朝廷必复议,发兵征剿水西,灭了安国亨,自可为安智报仇雪恨。我二人遂擅自冒安智之名上本,安智实不知也。”
“撺掇尔上本者何人?”王篆追问。
“不知其名,酒馆吃酒间无意碰上的。”人犯答。
“怎么样?”高拱一看巡城御史的禀帖,自负一笑,“果不出所料!”
李春芳、张居正低头不语,赵贞吉一竖大拇指:“我老赵服了!真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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