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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青风观。青风观在青山上,青山已在斜阳外。
没有雾,淡淡的白云漂渺,看来却像是雾一样。一阵风吹过,苍松间的昏鸦惊起,西天一抹斜阳更淡了。然后暮色就已笼罩大地。陆小凤面对着满山苍茫的暮色,心情却比这暮色还沉重。
花满楼意兴也显得很萧索,叹息着道:“霍天青还没有来。”
陆小凤道:“他,会来的。”
花满楼道:“我想不到他竟是这么样一个人,他本不该做出这种事的。”
陆小凤黯然道:“可是他偏偏做了。”
花满楼道:“这也许只因为他太骄傲,非但想胜过所有的人,还想胜过他自己的父亲。”陆小凤道:骄傲本就是件很愚蠢的事哪。”
个人若是太骄傲了,的确就难免会做出些愚蠢的事。
花满楼道:“也就因为骄傲,所以他并不想推诿自己的责任。”
陆小凤沉默了很久忽又问道:“你若是我,你会不会放过他?”
花满楼道:“我不是你。”
陆小凤长长叹息一声,道:“幸好你不是我,幸好我也不是你—一—”
花满楼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时他已听见厂开门的声音。青风观那出名而沉重的大门,刚刚开了一线。一个黄衣道童手提着灯笼,走出来,还有个人跟在他身后,却不是霍天青而是个黄袍道人。这道人宽袍大袖,两鬃已斑白瘦消清矍的脸上,带着种很严肃的表情,脚步虽然很轻健,看来却不像练武功的样子。
他四面看了一眼。就笔直的向陆小凤走了过来,单掌问讯,道:“施主莫非就是陆小凤公子?”
陆小凤点点头,道:“道长是……”
这道人道:“贫返青枫,也就是这小小道观的主持。”
陆小凤道:“道长莫非是霍天青的朋友。”
青枫道:“霍施主与贫道是棋友,每个月要到贫道这里来盘桓几天的。”
陆小凤道:“现在他的人呢?”
青枫脸上忽又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道:“贫道此来,正是为了要带施主去见他的。”
陆小凤道:“他在哪里?”
青枫缓缓道:“他在贫道的云房中相候,已有多时了。”
小院中出奇幽静,半开的窗子里香烟漂渺淡谈的随风四散。门也是虚掩的。
陆小凤穿过小院,等青枫推开了门,他就会见了霍天青。霍天青却永远看不到他。
霍天青竟已死在青枫道人的房里的云床上。云床低几上,有个用碧玉雕成的盘龙杯,杯中还留着些酒。毒酒。
霍天青的脸是死灰色的,眼角口鼻下还隐隐可看出已被擦干净的血痕。陆小凤看着他,心已沉了下去。
青枫道人神色很惨淡黯然道:“他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他是来下昨天未完的那局残棋的,正等着看他有什么新妙着,能逃过那一劫?谁知他却说今天没有下棋的心情。”
陆小凤道:“他只想喝酒?”
青枫点点头,道:“那时贫道才看出他的神情有异,仿佛心事重重而且还不停的在长呼短叹喃喃自语。”
陆小凤道:“他说了些什么?”
青枫道:“他仿佛是在说人生百年,转眼即过,又说这世上既然有了他霍天青,为什么偏偏又要多出个陆小凤。”
陆小凤苦笑,却又忍不住问道:“这酒是你替他准备的?”
青枫道:“酒虽足此间所有,酒杯却是他自己带来的,他素行洁癖,从来不用别人用过之物。”
陆小凤拿起酒杯嗅了嗅、皱眉道:“毒果然是在酒杯上。”
青枫道:“他几次拿起酒杯,又放下像是遇见了一着难棋,举杯不定,贫道正在奇怪时,他仰面大笑了三声、将杯中酒喝了下去。”
这满怀忧虑的道人,双手合十,黯然道:“贫道实在没有想到,他年纪轻轻,就又看破世情,但愿他早归道山。”他声音越说越低,目中竟似有泪将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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