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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见得清军战船已经驶入了六十丈内了,在这个距离,清军的佛郎机炮发射的弹片已经能威胁到童子军们的安全,但面容或是坚毅或是紧张的童子军们死死的咬住牙关、强忍着便意丝毫没有避让的样子。
这个时候突然一枚射出但动能几乎已经耗尽的铅弹穿过挡板的缝隙,好巧不巧打中了一名童子军的头上。年轻的士兵甚至来不及发出一声惨叫就颓然倒在地上,红色的鲜血和白色的脑浆混合着,在左右今年新近转入正军役的新兵中造成了相当的恐怖气氛。然而麻英的攻击命令尚未下达,因此负责这条船的班长也只是命人拖走了尸体,甚至鲜血和脑浆还来不及擦拭,一名替补的炮手已经就位了。
五十丈了,突然间正在全力行驶的数艘清军战船一震,随即船板破碎的声音便传了过来,然而还不等撞上海底阻拦物的清军明白过来,来不及转舵的后续船只纷纷撞在了一起,这个时候滚落一地的清军才明白遇到了什么。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随着麻英一声令下,五十四条郑军船上近一百零八门二寸、三寸炮掀起一道惊人的弹幕。由于这批炮手并非全部来自原先的炮队,所以只紧急训练了半年,期间只有十几次实弹射击经验的新人们发射的炮弹并非都能准确的命中对手,不过这样反而形成了高高低低、前前后后的一张大网,砸得清军不知所措、哭爹叫娘。
由于为了确保数量,因此郑克臧在半年里只是全力铸造口径较小的二寸、三寸炮,而这样口径的火炮即便在五十丈内也很难打穿对方战船相对坚固的船体,所以在第一轮实心弹射击之后,三寸炮改用链弹的命令跟着下达了。
出膛后随意飞舞的链条横扫着一切,不但打断了桅杆而且常常将清军水兵拦腰打成两截。惨叫声、啼哭声惊动了后续的船只,习惯接舷战的他们茫然不知所措,其中有几条船想绕过当面的阻拦物,然而郑克臧一气在台江上沉下了数万个水泥墩子,又怎么可能让这些不知道深浅的清军舰船随意通过呢,于是这些试图绕道而行的家伙无一例外的统统撞破了船底,进而,前进不得后退不能,成为童子军们的活靶子。
“换炽热弹。”麻英再度下令着,随着他的这道命令,汹涌的大火开始吞噬一切了,甚至有一条大鸟船因为装了太多的火药而引起殉爆,不但自己支离破碎,造成的破片甚至砸到了远在几十丈外的童子军的头上。
侥幸逃生的清军战船当即调帆后退,但短短一瞬间,至少有二十余艘战船沉没还有相当数量的变成了海上的火炬。
“本官还是小看了朱钦小儿,没想到居然在海底设了拦海铁索。”
远远望见这一幕的施琅脸色沉重,他边上的海坛镇总兵林贤、金门总兵陈龙、铜山镇总兵陈昌、厦门镇总兵杨嘉瑞及随征都督陈蟒、魏明、副将郑元堂、林应等一众清军将领同样瞠目结舌,但此时潮水已经开始慢慢退却,数量众多的清舰想逃出鹿耳门已经是不可能的了,所以施琅强撑着笑了笑。
“不过就此伎俩也并不足道,来人向两翼派出探哨,拔掉木桩,砍掉铁索”
但很快施琅便再度受到了打击:“什么,海面下没有木桩,全部是重逾千斤的石桩,根本拔不起来?这?这?本官明白了,原来如此,是水泥,一定是水泥,化水为泥,化泥为石,真是夺天地造化的好手段呢。”
看到施琅一时似乎束手无策,边上的林贤便建议道:“军门,如今海逆以水泥、铁索拦住本军去路,显然放船之下承天已经不可能了,不如立刻上陆。”
“上陆?”施琅摇了摇头,虽然郑克臧的手段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这点小挫折对他来说却无关痛痒,所以他依旧用全盘掌握的语气指教着林贤及边上的诸将。“本官敢说,朱钦数万之众已经在那等着本军了。”
兵法上讲究半渡而击,虽然清军在兵力上占有绝对优势,但兔子急了会要人,万一郑克臧背水一战的话---原本以为到台湾来只是一次武力炫耀的清军将领们可不想在胜利之前被想拉垫背的某人拖下地狱。
“本官不信了,他朱钦能在月余之内将整个台海封锁。”见到自己的话打动了在场的将领,施琅便成竹在胸的命令道。“探,再探、一尺一寸的探!”
然而似乎来不及了,负责快哨船的都司闯了进来:“军门,海逆似乎拔碇升帆了。”
施琅忙举起千里镜观看着,只见之前阻路的郑军船只纷纷升帆,显然是向两边开去:“不好,海逆知道官军准备寻隙而进,这是为了堵防。”
可是知道有什么用呢,当面是一片残骸,必然要绕路,而两边到底哪有通道也未曾可知,这个时候施琅倒是想起了自己手中的炮船了:“海坛镇,本官窥得郑逆的炮小,射程不远,就由海坛镇率大炮船轰击当面,本官不信了,刀砍斧凿对付不了水泥,这红衣大炮还轰不动吗?”
林贤当即领命,坐小船回到自己的坐舰上,随后率领着几十只大小炮船使出船团,慢慢绕开之前的战区,对着一处看似空无一物的海面行进着---若是郑军的炮船试图阻止的话,清军炮船上装备的红夷大炮将很乐意把对方送入海底。
“蠢不可及。”得到最新战报的郑克臧如此评说着,要是清军此刻转向陆地,以清军装备的火炮的射程优势,郑克臧还真的无法实现半渡而击,而清军一旦上陆,他虚张声势的万五军队又怎么可能是施琅新锐之师的对手呢。“继续查看。”郑克臧命令着,同时再度派出使者。“去看看,洪大人的兵马到什么位置了。”
因为不知道郑军舰载小炮的射程,因此清军的大炮船上四五千斤重的铜炮及在澎湖缴获郑军的七千斤鉎铁大炮隔着二里外就开始了猛轰,借着大炮的威势,那些装着一两千斤重的大口径佛郎机炮的小炮船则突入了半里之内,对着海面下就是一顿狂轰。
“怎么回事?难不成这些清军是痴心疯了?”远远看到这一幕,台江队的领队杜虎不解的问着。“那可没咱们的船,他们这是在干什么,是嫌火药铅弹太多了还是在示威啊?倒不如留些给咱们缴获多好。”
“清军怕是想用炮弹轰开水下的水泥桩。”麻英当即判断出清军的意图,但随之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清军愿意发花痴就让他们发好了,发信号,该让猎鲸营的人上场了,要不然颜道及和唐慎之要说咱们不仗义了。”
几枚节日的烟花依次飞上了天空,尽管天亮看不出其中的色彩,但对于已经被之前大战惊动的明郑方面却是极好的提示物,于是隐蔽在曾文溪、盐水溪上游的二十余条形制古怪的纵火船---这正是郑克臧一早安排生产并在深夜无人时实验过多次的小型车船---驶出了海口,并以离弦之箭般的速度扑向了清军船团的所在。
“西面!”清军数条船上刁斗内的了望哨同时报告着。“海逆的快船,啊!这是什么船?”若是在江浙一带或许还有人知道眼前的这种船叫车船,但是在习惯于福船、广船、鸟船等远洋船舶的闽省沿海地区,这种能在大江上纵横的船舶却显得有些怪异,但怪异归怪异,并不妨碍清军的了望哨们判别出对方的来意,因为船上很快腾起的熊熊大火已经清楚的说明了一切。“不好,是海逆的纵火船。”
“烧得太早了一点吧。”问询把注意力集中到西侧的施琅颇有些轻蔑的说到,他本人就是用纵火船的高手,澎湖海战能如此辉煌也正是因为他大量使用纵火船的原因。“传令下去,不必惊慌,秩序备好竹竿,将海逆焚烧未尽的纵火船挑开既是。”
施琅按老经验判断,这可犯了经验主义的大错误,这些可是郑克臧特别为他加料生产的特种船只,不但采用了在平静水域速度极快的车船样式,而且在船体上涂抹了水泥防护层,虽然不能增加多少防御力,却能有效的阻止燃烧,因此等清军再想调度时,已经为时过晚了。船体四周装着铁锥的车船要么不撞,一撞就清军战船就绝对跑不掉,而撞击时飞扬起的火星、火花及余烬迅速引燃了战船上的蓬、帆甚至火药
清军的战船数目众多,排得又相对紧密,这个时候为了不引火烧身,一个个急急避让,结果却是忙中出错,彼此之间互相碰撞,不少船只船头破裂渗水,而有一些干脆是死死缠在一起彼此不能动弹了
正当清军主队混乱不堪之际,跟在车船之后的几十只堆满燃烧物的小划子乘势冲入了船团之中。和被关在车船内只知道拼命踩轮的那些黑奴不同,这些小划子都是由跟大海内巨鲸搏斗过的青年勇士操纵的,这些童子军艺高人胆大,再加上外侧的清军又自顾不暇,所以他们能寻隙而入,专找撞在一起或是调度不灵的大船来烧。虽然因为清军的拼死阻拦,这批勇士损失不小,但他们带给清军的伤害却更大。
“你们赶快回去,指挥各船向东移动。”施琅急切的命令着,由于他把主要的将领都留在自己的坐舰观战因此出现了调度不灵的情况,但几位总兵、副将、参将刚刚坐小划子回到自己的岗位,施琅就听到一声晴空霹雳及一连串动静较小的殉爆声。“怎么回事?”
爬起来还有晕晕乎乎的施琅就看见一个巨大的火团在自己坐舰不远处腾空而起,随后时间仿佛停滞了一般。
好半天之后,施世骥干巴巴的声音才仿佛是从天外传入一样传进了施琅的耳中:“好像是陈昌陈大人的坐舰”
随着飞舞的碎片落到海面上,失魂落魄的施琅脸色煞白,但他强提一口气:“还没完,快,快向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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