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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他们都不会武功……也不会术法。”并肩站在湖边,白衣祭司看着那些鱼贯离开的下属,眼里有关爱和悲悯的光,“但他们都是可以用最后一滴血来维护月神不可侵犯尊严的人——如果让他们和你的人拼死一战,这个月宫里都会溅满血。”
“愚蠢的教民……我原先想,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让拜月教用阴毒的术法祸害苗疆、流毒无数,让一个又一个的人如同我母亲一般地牺牲、沉入湖底——我宁可拼着血流三尺、也要将它联根拔起!”看着脚下暗夜里波光鳞鳞的湖面,萧忆情的眉间却是涌动着杀气,语气冷如冰雪。说着话,无意识的踢了一颗石子出去。
“小心!”迦若来不及阻止,那颗石子已经扑通一声坠入湖中。
忽然间,黑夜里发出了轻微的咝咝声,仿佛无数毒蛇在夜中蓦然吐信——水面微微激荡开来,似乎黑夜中有什么东西被惊动了。被石子敲开的湖面碎裂,有白色的水气蓦然绽放迸裂,旋风呼啸而来,将临湖而立的两个人裹入氤氲的水气中。
“什么东西?!”阴毒的气息迫近,刹间萧忆情已经拔刀,夕影刀流出一片清光,斩开如水的雾气。风声雨气里,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嘶叫了一声,落下的雨丝陡然变成绯红色。
风忽然定住。
听雪楼主飘起的衣袂和发丝是在刹那间顿住的。
很诡异的景象——连风都能在刹那停顿!
雨气和雾气是倒退着收敛进入黑沉沉的湖面的,仿佛一朵缥缈的白色大莲花收拢起来,沉入了那一片湖水中。
“就是我跟你说的那种东西。”一切发生在瞬忽间,迦若还来不及出手,就看到了恶灵们在夕影刀下退开,祭司眼里有厌恶和敬畏的光芒,“是我惧怕的——你现在看到了?”
“是很阴毒——似乎未必见得多可怕啊。”夕影刀已经重新没入了衣袖,然而听雪楼主回忆着方才刹那间的力量交锋,沉吟着,眉间却有些不解。
白衣祭司忽然笑了起来,眉间的神色不知道是宽慰,还是讽刺:“当然,对你来说这力量只能感受到五成而已!——你身上流着一半的月神之血啊!你的母亲,先代的侍月神女,华莲教主的亲妹妹……继承着那样血统的你,也有着让圣湖恶灵们畏惧的护身符。”
顿了顿,迦若抬手抚着眉心的额环,才惊觉上面的宝石已经被他送了人,不由唇角浮出淡淡的苦笑:“所以我才说、在这个世间,只有你能帮我达成我的愿望了……”
“你怎么不先止住手上的血?”听雪楼主人看见他抬起的手,苍白的手指间血还在不停地流下来——自从方才祭司做法、叩开九冥之门招来泉下妖之后,他手上的血就没有停过。
“止不住。”迦若忽然笑了,摇摇头,“你不知道吧?我是个怪物……从来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我受伤,除非我自己——但是一旦流血,就再也止不住。”
萧忆情忽然怔住,看着他。然而迦若却是毫不在意,随手甩了甩,手上的血珠被甩了出去,落入湖面——扑簌簌一声响,湖上烟波四起,水面仿佛沸腾了一般,无数奇形怪状的东西从水里逸出,血珠瞬间被抢噬的一干二净。
那样诡异的景象,让听雪楼主都看的出神。
“很可怕吧?”迦若淡淡地笑,然后眼里闪过雪亮的神色,“这里积累了几百年的怨毒……死了多少人?还要死多少人?罪大恶极啊——希望,能了结在我们的手上吧!”
“那是……你的愿望吗?”萧忆情不知为何,微微一震,抬眼看着站在身侧的白衣祭司,语气里却蓦然涌现了难得流露的震颤和动摇。
迦若不答,只是微微点头,眼神冷定。
“好。”顿了顿,听雪楼主人忽然叹息,率先转身走向祭坛,拾级而上,“我尽力而为。”
“多谢。”迦若看了一眼黑沉沉的湖面,随之转身。
两袭白衣无声无息的,沿着大理石铺就的巨大石阶一步一步走上去。风从回廊下吹过来,雨脚斜斜打来,濡湿了两人的衣襟。
夜是静谧的,只有远处那些转移人马偶尔发出的些微声响。
“迦若。”终于走到了祭坛最高处,神庙在望。然而,听雪楼主却忽然驻足,回身,看着身边的白衣祭司,眼神复杂,忽然叹息般地说了一句,“世人都说我观人测物莫不洞察了然——可我真的不知道,你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你是迦若,还是青岚?”
“我什么都不是。”迦若却回答的干脆,微微笑了一下,眼神却是寂寥的。他抬起手,遥遥对着神殿大门,微微躬身示意:“请。”
月神殿里,重重帷幕后面亮光依然挡不住的透出来,万盏烛光如星辰大海,璀璨夺目,衬得高座在上的月神宝像庄严,曼妙不可方物。
“就是这个?”手指攀上了那个八宝缨络装饰着的神龛,停顿在那个玉雕的轮盘上,萧忆情神色凝重,转头看着一边的拜月教大祭司。
然而,带着敌方的首领进入拜月教圣地的大祭司,却居然毫不防备对方在干什么,自己走了开去——萧忆情看见他在神殿的一侧厢房门前停下,手按在紫檀木的门上,却没有推开。
那个瞬间,听雪楼主看见祭司的手有些微的颤抖。
不过是一扇门而已……然而那个刹那,迦若的眉间却掠过复杂而苦痛的神色,仿佛挣扎了许久,却始终没有稍微加力,将那扇门推开。
拜月教的大祭司,只是将手按在那个门上,长久的凝望——仿佛这样就可以看穿那扇厚重的木门,看进背后那个密室里去。他手指间的血还在不停地流下,紫檀木的门上纵横着他的血,无声无息。
萧忆情看到他这样的神色,不知为何忽然间心里也是一痛。然而,听雪楼主人没有出声询问或者催促,只是收回了目光,看向外面黑沉沉的夜——那里,拜月教的子弟们还在继续撤离,那一袭袭击白袍在暗夜里幽然闪动,有秩序的迅速离去。
都离去了……都离去吧!
在这个偌大的月宫,今夜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天地,只希望以他们两人联手的力量,能够压制下圣湖里那群恶灵,实现迦若的愿望。
这个迦若……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抑或,不是一个人,又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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