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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敲响十二下的时候,艾达否将鼠仙抱在手臂里,说:“快许十二个愿望。”
之后,他们其中的一个或者两个,在心里重复着十二句同样的话:“我们心灵相通,我们心灵相通,我们心灵相通——”
每到这时,鼠仙总会把毛下巴搭在艾达否手臂上绒毛最稀疏的一块地方,用玲珑的黑豆眼凝视他。
老鼠的眼睛没有眼白,视野范围高达280度,但艾达否就是觉得它在看他。
也许这是他的一厢情愿,就像儿时蹲在潮湿墙角询问蘑菇的梦想,觉得傍晚糖果色的天空是甜的,看到暴雨过后的河流嘴里泛起巧克力的香甜。
可他就是愿意沉浸其中。
他幻想自己和手中的温暖之物在撒哈拉沙漠和加纳利群岛生活,在新年之夜到堤防上看烟花。他先跳下地,伸手接过跳落进臂弯的它,他们十指交缠,仿佛把彼此的生命握进永恒。
多年以后,它在900摄氏度的烈火中化为黑色的碳粉,或者单单丢失它的皮肉,留下被强碱灼烧掉光泽的白色骨架,在玻璃柜里永生。
他则有机会在大树下一遍一遍漆着十字架,倦了困了便靠在其上沉沉睡去,梦里把双手挂在它的脖子上,轻轻唱歌。
可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他和鼠仙不是三毛和荷西,也没有钟为他们敲响十二下。
他们只是两个生命而已。
他们同由碳氢氧氮磷组成,同样的细胞结构,同样的器官和五感,连用来生产他们的名为基因的模具都有90%以上的相似度,可他们却无法互通心意。
从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危险中救下易天霖,转身离开留下功与名后,艾达否彻底迷惘了。
用自己的方式干预潜在危险,似乎就是鼠仙能力的顶点。它是一个手持拂尘的仙人,可以随手拂去他人命运上的灰尘,永远笑而不语。
艾达否成功成为智慧创造者,可他却无法理解这股智慧。
他被打脸了。
“人辛苦进化到生态位最顶端,被自然奴役了几十万年终于可以奴役一下自然了,为什么要对自己动刀子?”
“如果说接口是一个潘多拉魔盒,那么打开它的正确方式,一定是把人的智慧移植出去,创造服务我们的水晶球。而不是在我们自己身上动刀子。”
“我们只需成为智慧创造者,而无需成为智慧本身。”
艾达否回想曾经的豪言壮志,脸颊逐渐发烫,像聪明且自负的人在考试周里通宵三天,蔑视一切地走进考场,最终考了59。
除非他能让那毛茸茸的水晶球开口说话,否则他的ADP妖必然就此夭折。
毕竟人终归是胆小的,对无法全然驾驭的任何东西都充满惶恐。
这一点很明显。在他肩扛大老鼠浪迹110号掩体的27天里,他曾经的狐朋狗友都远离了他,连卢赫都投奔易天霖住实验室里去了。
今天,他迎着并不存在的十二下钟声走向食堂,方圆5米内空无一人,仿佛他是瘟神。即便他今天没带鼠仙出来。
自从粮食问题解决后,食堂的伙食越来越正常,这一餐有粥喝。
白色大米,粒粒分明,像搁浅小鱼一般翻滚在锅里。一条条时而粘连,时而分离,活跃得很。一勺盛进碗里,它们受惊般迅速聚集,头黏尾,手拉手,浮动着,宁静又温柔。
艾达否没胃口,只喝下这一碗粥,第一次没有打着饱嗝走进实验室。
某P3实验室里,易天霖和卢赫已通宵数日,白眼珠像蘸了辣椒酱般布满血丝,活似疯狂的反派科学家。
他们有理由如此狂热,因为令艾达否无限感伤的谜题即将被解决:一颗健全的,会说话的水晶球被创造了出来。
一个月前,易天霖因把郑K的脑子切成肥牛卷而无比懊丧。而现在,他把它做成了一锅粥。
一块来自风干郑K干的组织被成功复水,从中提取出一些半死不活的细胞。
它们被诱导成为全能干细胞。每一个干细胞都会自由分化,成为各类器官的先驱。它们聚集在培养皿里,缤纷如卖玩偶的流动摊贩的背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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