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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斋谕人前扮可怜,人后却是老谋深算,他果真采取了断尾求存之策——不知他开出了怎样的条件,竟让那范姓学子肯揽下所有罪行,只说是自己利益熏心发了昏。
又演了一场声泪俱下棒打逆徒的戏码。
加之,有朝中门生为他疏通走动,此事大抵不会过多牵扯到他,顶多判他一个“管教不慎”的罪名。
事情轻轻揭过,师门之内更是一片平稳。
伤了血肉,未伤筋骨,忍气吞声过两年,风头过去后,仍是一代名师。
……
“上舍生剽窃祭酒大人文章”一事,终究是“家里的事”,遂只在国子监、朝中和京中各衙间相传,尤其是处置范姓学子后,此事便隐隐有被压下去之势。
赵祭酒一日去三次礼部,得到的答复仍是“不光彩之事,不宜闹大”。他对郭斋谕,只能责过,而不能斥走。
正巧这时,一份小报四处售卖,一则赞誉四处传播——“上舍子笔落惊风雨,上舍试才华冠世雄”。
将那范姓学子写作了不世之才,郭斋谕倾囊相授,教出了国子监十年间最是出众的学子。
又写他今年贴了许多亮眼的文章,上舍试必是手到擒来,授官如探囊取物。
未必人人爱才,然人人必爱热闹,看了小报,一时好奇心起,少不得要去打听打听此人是谁,文章究竟作得如何。
不打听不打紧,一打听,便如沸水再添火,更热闹了——此人竟刚刚被判剽窃祭酒大人文章,已被逐出国子监,今世不可再涉科考。
一时间,“上舍生剽窃而不自知,反倒斥资发文上小报”成为京中一桩茶余饭后的笑谈,许多父母教育孩子道“学问还需真本事,花钱上报难买好名声”。
只是,有一点——都升至国子监上舍了,此人为何如此愚蠢?
智者虑远,见微知著,不少人察觉蹊跷,从中咂摸出些别的味道来。
……
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
郭富三再如何衣冠齐楚,必也有学子知晓其伪善。
笑谈愈传愈广,笑谈之下,已隐隐有人在传——范姓学子只是个顶罪的,最大的恶人乃是郭富三,在他的运作下,不知多少寒门太学生沦为“砚台”,与日损耗自己,为人写文章、堆台阶……郭富三好些门生都是靠踩着寒门子一步步登上去的。
只不过,无凭无据,加之寒门太学生怎敢以涓埃之力抵抗庞然大物,这些风声只流传在暗处。
得忍且忍,得耐且耐,没有人出头,不凝成一股劲儿,便永远是风平浪静的表象。
这个时候,乔时为的第二份小报刊印出来了。
不过并非以寒门子的口吻,而是借了权势者的身份,开文第一句便是粗鄙之语——
“尔等田舍汉,所读何家书?所识何家字?何其不通世务……”
单单这一句,便足以够为整篇小报定调性。
“田舍汉”可不只是骂人“种田的汉子”这般简单,它是唐时士族对寒门子弟、耕读子弟的一种鄙视,有时亦称“田舍奴”。
何家书?何家字?
自然是我等高门士族创造出来的书与字,既然读了我家书,写了我家字,所得文章理应归吾所有。
既是我家的东西,怎能称之为“剽窃”呢?
不出所料,这则小报卖得比前一份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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