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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烁离开公司时,贺焱已经走了,大部分员工也已经下班。
天色昏暗,噼里啪啦地下起雨,林烁打开伞,坐上一辆公交车。公交在流水般的车流中像个庞然大物,他坐在靠窗的位置,可以看见窗外形形色–色的行人。
林烁六岁跟着林厚根来到这个城市,跟着林厚根在电影院居住。
这个城市是巨大的,对于懵懂的小孩子来说充满诱惑力。林烁身体好,脑筋活,浑身都有用不完的劲,林厚根一进机房就是大半天,而他,只要赚够几块钱就可以坐公交在城市里游荡。
大城市所有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新鲜而有趣。他胆子大,什么地方都敢去,什么人都敢接触。别人看他年纪小,对他从不提防。遇到有歹心的家伙,周围的人比他更警觉,都把他护得死死的。
总的来说,他接受的善意比恶意要多。
所以很多时候,林烁从来没想过这个世界有多险恶。
这一年多来,林烁的世界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成年了,成人的世界和少年的世界截然不同,而他看见的只是成人世界的冰山一角。电影院面临拆除、凌楚险些被歹人骗、贺博远要求他签订“合约”——所有事情像是约好了一样,纷至沓来。
不管是在王胡来面前,还是在凌楚面前,林烁都表现得冷静而理智,好像对什么事都胸有成竹。
但,他其实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而已。哦不,他已经度过了二十岁生日,正式迈入青年行列。
也许这种种险恶就是成长所必须要学着面对的东西。
林烁目光淡淡,平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仿佛与整个世界隔绝。
直至终点站的报站声响起,林烁才回过神来。
司机见只剩林烁一个人,叹着气和林烁说起话来:“阿烁啊,这个站不知道以后还设不设了。”车窗外的建筑物已经拆除了大半,最近下雪多,工地被雪覆盖着,工事都停了大半,周围都是白皑皑一片,衬得不远处的乐翻天电影院更加伶仃。
林烁看着站牌上写着的“乐翻天电影院站”,顿了顿,对司机笑了笑:“当然还设。凌叔准备把电影院翻修一遍,重新开业时您可得来捧捧场。”
司机是看着林烁长大的,听林烁这么说马上答应:“那当然,到时我把大伙都叫来。”
林烁含笑和司机道别,打开伞走进雨幕之中。
也许他们永远没办法和那些大人物掰腕子,但是想要保住的东西,总有办法把它保住的,只看你肯不肯去做而已。
林厚根希望他选个普普通通的专业,找份普普通通的工作,普普通通地过完一辈子。
林厚根觉得人应该认命。
可是,如果认命之后,未来并没有更平坦一点呢?
如果认命之后,也并没有如他希望的那样,顺顺利利地过一辈子呢?
那这不叫认命。
这叫懦弱!
这叫懦夫行径!
林烁从来没有相信过“命”这种东西。
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会重蹈他父亲覆辙。
他才不会和他父亲一样,选择当个用死亡来逃避一切的懦夫!
林烁抬起眼,看着电影院橘黄色的灯光。
有人正在搬东西,眼尖地瞧见了他,高高兴兴地挥手:“林导!”正笑着呢,手里抬着的东西猛地一砸,砸在他可怜的脚趾头上,疼得他嗷嗷叫。
林烁笑了起来。
不管什么时候,他都觉得世界上开心的事情比不开心的事情要多。
林烁收起雨伞,帮他们把箱子抬进道具房。
王胡来过来时见林烁在搬东西,马上哼哧哼哧地跑上去为林烁分担。
眼看导演和老板都这么亲民,剧组成员感动得稀里哗啦,感觉这个团队越来越让人有归属感了!
林烁可不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他放下道具箱,瞅了眼在一边才喘着粗气的王胡来,啧啧说道:“王哥,你得多锻炼锻炼了。”
王胡来:“……”
王胡来转移话题,边和林烁往外走边说:“看群调结果,群众都想看你露露脸,你要不要参加一下首映仪式?”要是林烁出现的话,绝对能直接占领十二月话题榜啊!想想有点小激动!
林烁深沉地说:“我希望他们欣赏我的才华,而不是欣赏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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