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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自古繁华,秦淮两岸不知有多少朝代更迭,又有多少文人骚客在此写下千古名篇,每年中元节前后更是最热闹的时候,城中不仅不设宵禁,而且上元节当天还有灯会,为了这一晚的灯会,无数商家起早贪黑准备,又是卖油又是糊灯都早早挂了出去,虽然正月十二花灯尚未点亮,但是城中已是有了过节的气氛。
秦淮河的画舫比往日更加热闹,佳人登船尽施粉墨,婉转唱腔两岸尽闻,无数美酒倾入河水之中,有人说秦淮河的水都有酒香,水中的鱼儿都已醉了,河上的拱桥之上,往往还能见到金发碧眼的西洋人,他们有的感慨于大明的繁华,亦有人展开画板将这繁华的景色画下,梦想着有朝一日能带回他们自己的国家,让他们国家的百姓也见识到世界东方的伟大帝国。
他们画卷中呈现最多的便是九层琉璃塔,莫说西洋人,即便是南京城中的百姓,也少有知道那是天下武林的朝圣之地,但是他们却惊讶于五彩斑斓的琉璃,以及雄伟的塔身和整夜不熄的长明灯,仅仅是其艺术造诣,便能彰显出大明的帝国气度,更能让他们折服,他们将其称为“中华大瓷器”,它的瑰丽与震撼已深深印入他们的脑海中和画布上。
何况今日不同往年,因为两大绝顶高手的约战,城中更是多了许多武林人士,带着兵器的江湖中人随处可见,他们却放下往日的怨仇,似是也沉迷在南京的繁华和温柔之中,他们没有彼此拔剑相向,只因为街上也随处所见一些穿着黑色布衣之人,他们每人手中都有一柄绣春刀,更有甚者身穿铠甲,腰上别着造型各异的火器,即便是江南霹雳堂也不敢说曾见过这么多不同种类的火铳,虽然有的并不惧怕他们,但是江湖中人都知道他们能在此相聚说到底还是天皇老子给他们面子,而这些锦衣卫和神机营就是天皇老子的脸面,他们自然不能搏了天皇老子的脸面。
江迁月久未归家,却并无近乡情怯之感,南京城他已太过熟悉,每一营都有他的记忆,今日之繁华,无非是多了一些江湖人罢了,这两年他出门在外,看的最多的便是江湖人,与其说最初的新奇,还不如说他早都看烦了,虽然黄洛洛一向喜欢热闹的地方,但是她也知道如今有要事在身耽搁不得,尽管如此,她的目光还是经常在没见过的新鲜玩意儿上留恋,直到江迁月答应他以后一定要与她逛过南京的每一营每一街她才善罢甘休,只是有不少江湖中人认得白敬,剑神之子的大名早已如雷贯耳,上元节这场大战又与他父亲有关,自然少不了寒暄几句,白敬知道江迁月着急,故而他对那些人也都冷漠应对,好在大家也都知道剑神之子素来不善言谈,故而也没觉得有甚么不对。
尽管如此,还是耽搁了一些时候,及至后来,江迁月便尽量带着他们走鲜有人知的小巷,但南京城早已人满为患,这些地方竟也有不少人,不过倒是没像清平镇那样有人夜宿街头罢了,江迁月带着他们到了家门口,他离家两年这座小院无数次都出现在他的心里,到了门口,自然别有一番滋味上心头。
“没想到鼎鼎大名的江平竟然就住在这么一个小地方。”赵玄坛打量着这座偏僻的小院说道。
“哪有什么鼎鼎大名,我们父子不过是下九流的仵作罢了。”江迁月说道。
“你们家要是下九流,我们利市会就是要饭的花子了。”赵玄坛亦是爽朗的说道。
“前辈说笑了。”
江迁月说着正要扣门,却听到屋里传来一声苍老的大笑,他敲门的手不禁顿住,几人都互相看了一眼,唯恐江平已经出了什么不测,他们正要绕进去看看里面的情况,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谁啊?在门口半天也不进来。”
江迁月听到江平的声音,提着的一口气才松下来,笑道:“爹,是我回来了。”
“哦,月儿啊,进来吧。”
“诶。”
江迁月应了一声便推门进去,他原已想到家中有客人,但却没想到那人竟然是商渊。
商吾秋看到商渊也是一惊,不过他迅速便恢复了冷静,只是淡淡的叫了一声:“爹。”
院子中的那颗银杏树已经秃了,树枝上还有一点残雪未化,江平和商渊就坐在院中的石桌旁边,桌上摆着一个铜炉火锅,兀自还冒着热气,锅中的水声听着竟也格外温馨,桌上还摆着三碟切得极薄的肉和一叠青菜,一人面前还放了一小碟极细的盐,他们的酒盅里都斟满了酒,酒坛没地方放,只好放在脚边,江平面色发红,看来已是微醺,商渊却面色如常,只是目光炯炯的看着商吾秋。
商吾秋正要上前,他看到商渊肩膀微动,心中骤然一动,立刻撤了半步,果然看见商渊一掌拍出,他沉心静气也跟着拍出一掌,双掌未交,掌气已在半空中相撞,两人掌力具是一层紧跟一层,一层强过一层,众人耳边竟然真听见海浪一般的声音,两人的掌力微微扩散,仿佛院中刮起了一阵清风,江平却是醉眼朦胧的看着两人躲也没躲,只是一只手微微护住了酒杯。
商吾秋心知这是商渊要试试他的长进,所以他这次出手已是全力,但是他到底还是年轻,虽然在经过剑神提点在五方鬼帝决上已有突破,但是商渊已在这门功夫上浸淫了一辈子,他与之相比无论是内力还是技巧都显不足,商渊这一掌绝不是清平镇时候的那种试探,他一生的武功精华实都聚在和一掌之上,故而商吾秋一接受看似是势均力敌,实则他处处受制,两人虽然只出了一掌,但是气力和变化层出不穷,两人拼到第五种变化的时候,商渊的掌力正盛,比之先前甚至又强了一倍,宛如海啸一般呼啸而来,商吾秋的掌力却已至了尽头,他不得已,只好左手又拍出一掌,方才将其第五层变化堪堪挡下,只是五方鬼帝决本是掌力越来越强,所以在对敌的时候往往能占尽便宜,可是对上相同的武功,他只是第一层变化面对商渊的五重劲力一下便吃了大亏,而且就算他再连连出掌,也非但不能改变眼前的颓势,反而会空耗内力,使自己越加狼狈。
商渊似是看出商吾秋的极限,他虽然知道有剑神给他指导,但是对他离家两年就能有这种进步已是非常欣慰,但是他却想看看商吾秋的极限到底在何处,他在五方鬼帝决这门武功上早已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掌力无论再汹涌澎湃亦能收放自如,故而他倒是不担心商吾秋,只是再催掌力,第六重劲力竟比方才更强一辈,呼啸之声宛如洪荒巨兽的怒吼一般,虽然只是一只肉掌,但在场之人无不怀疑自己在于天地对招。
在场之人除了江平以外,何人见过商渊全力出手的威力,两人初对掌的时候,赵玄坛的老虎还似是被激起了战意,等到了此刻,它却是想要挣脱赵玄坛的手往后退,真如猛虎见魔龙一般,而赵玄坛难免心中暗衬,如果换做是自己的话,这一掌说不准也能接下,但是必定用尽他全身力气,而这掌之后一定还有变招,到那时恐怕他连逃跑的力气都没了,一念至此他才知道自己与商渊简直是天差地别,而自己如今也年过半百,想要达到商渊的水平更是痴人说梦。
赵玄坛虽然以商人自居,但是他们赵家毕竟也是京城的名门望族,谁又不想在武林中夺魁呢,可是今日见了商渊这一掌,他却生不起半点争雄的意思,在一旁竟也面如土色。
江迁月亦知商渊已是认真,他一把将黄洛洛揽至怀中,心中也没有把握商吾秋能否接下这一掌,但他却知道商吾秋天生是个固执性子,即便他接不下来也绝不肯服软认输,他心中着急便想提醒商吾秋,却被江平瞪了一眼,他知道父亲心中有数,也只好乖乖闭嘴,只是揽着黄洛洛往后退了两步,江平却微微测了测身子,将酒杯往旁边拿了拿,他竟然便完美的避开商渊的掌力,滚滚气浪从他身边而过,竟是连他的衣角发梢都未吹起。
商吾秋却没有江平那么自在,他的掌力如同在大海中扔下一块巨石,虽然也能掀起一些浪花,但最终还会被大海所吞没,他此时已感到掌力压迫心口,几乎连呼吸都十分困难,商吾秋双掌齐出,这次却不是向前推掌,而是像抓住一扇门的两边似的,像两边猛然一拉扯,伴随着他的出手自然也有雄浑的掌力,但是这掌力却不像先前那样正面对抗,而是像两条螺旋上升的索道一般,将商渊强大的掌力像两侧引开,他整个人都被这层气劲包裹,便如同一块鹅卵石,任你千重波浪,亦会从他身边滑走,他极为小心的控制掌力带着商渊的气劲向上,小小的院子中宛如刮起一阵龙卷风,吹得银杏枝桠做响,而商吾秋就像是站在龙卷风中心的人,竟然毫发未伤,看上去极为自在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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