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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前的下午,庆州洛源县东郊,五指挥加亲兵营两千八百人在此暂驻,眼看用作铺路或打造器械的大木已砍伐不少,明天就要进山剿匪了,章钺却有此心不在焉,待在军帐里看着新绘的地图呆呆出神。
这时,封乾厚快步走了进来,语气急燥地大声说:“我进城问了多家行商,都说浑天狼行踪诡密,但有一点相同。此人既与夏州党项有勾结,更与各州豪商有往来,这让我想到张匡图,他的族侄张全绪在庆州,而浑天狼却多次出击。我们到庆州后,买道川诱敌失败,浑天狼的哨探都没露面,这事从一开始,我们就是在被动应对。”
“说得不错!大军来一趟不易,前几天宣崇文探明贼寇就在寨中,难道半途而废?”章钺也是莫然地烦燥,总觉得哪里不对,可一时也想不明白。
“那差不多是五六天前的事,我敢说,贼寇现在一定不在寨中。”封乾厚一脸笃定地说。
“怎么说?理由呢?他抢了那么多东西,未必就这么急着卖出去,也不太可能继续出动。”
“若你是贼寇首领,你会这么高调地大肆抢掠?居然把官军引到眼皮底下来?”
“有人授意他行事……张匡图?不就是营田的事,他至于这么疯狂?”章钺还是不够腹黑,所以就没想通这其中关节。
“你接管芦子关断他财路,还同时得罪了夏州;又夺他两指挥兵权,把他撇开一边,让他仕途无望;营田的事再加一把火,你说他做不做得出这勾结盗寇,甚至是夏州,从而调虎离山的事?”
“延州要出事了!”脑中闪过一道灵光,章钺大吃一惊,呼地站了起来,终于意识到,买道川为何失算,张匡图为什么要这么做了。
“我率八指挥,加亲兵骑从七百骑,趁天色未黑立即出发,宣崇文随行。你与李处耘说一声,明日一早率兵回延州,若翟从恩率兵来了,你代我接见一下,庆州的事以后靠他自己,我们尽量少插手。”章钺当机立断,毫不拖泥带水。
章钺随即让陈嘉率斥候都先行出发,并传令明金荣集结士兵,带上四天干粮和清水,准备一刻时后出发,同时找来宣崇文,急匆匆地与他简要说明,两人一起出营,明金荣刚完成集结,六百骑马队黑压压一片,蔚为壮观。
“出发!回延州杀贼!”没有过多的废话,章钺大喝一声传令,双腿一夹马腹,手提玄鹿枪冲在了前头。
到天黑时已急行军五十里,斥候带回了罢交县宗景澄派来的传令兵。对于芦子关失守,章钺不再惊讶,好整以暇地临时驻营休整。一路过花马梁山地,进入了延州境内,又接到宗景澄的快报,芦子关贼军疑似党项人,已撤回夏州了。
章钺见怪不怪,综合斥候送回的情报,与宣崇文商议后一至认定;贼军放弃芦子关后路,到了金明县又一直往东去,那必定是想从绥州回去。
两人率兵赶到金明县稍作休整,终于证实了这个猜测,便不多耽搁,补给了一番,从丰林山北面直奔延绥边境的延川县。
到达延川县西二十里时,已是五天后的黄昏,章钺站在一处低缓的山梁上,这儿是过延川县北上的必经之地,斥候已遭遇贼军哨骑,并送回了消息:贼军已到南面十五里外,正往这里赶来。
战前准备很有窍门,也很繁琐。士兵们都累得呼呼喘气,但没有章钺的命令,无人敢于坐地休息,因为这样会很快疲软无力,体力恢复也很慢,站着体力下降慢,同时也能恢复一些。他们大多在安抚疲惫的战马,但只以厚牛皮桶喂水,战前可不能喂料。有的在调试弓弦,擦拭刀枪,来不及用餐只能喝点水,并勒紧腰带,以免发力时泄气。
贼军本来走得也很快,但遇上章钺的斥候,折掘成通就知道章巡检赶回来了,这时候反而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既然不可避免地要打上一场,那当然得准备充份点。他当即就命令麾下喽罗坐地休息喝水,当然战前不能吃东西的常识他懂。
斥候追逐对战,喽罗们早就看到了,这时都有点慌,三五成群挤作一堆,叽叽呱呱个没完没了。
“干什么?干什么?都他娘的不想活了,某先成全你!”折掘成通脸色阴沉冷酷,手拄着狼牙棒扫视全场,又看向郝天鹰吼道:“郝天鹰!去把剩余的武器都拿来发下去,抢来的钱粮带一点,其它的都扔了!”
“遵命!只是……这仗怎么打?”郝天鹰微低着头,显得有点心事重重。
“哼!以冲阵队形出发!你还站着干什么?”折掘成通答非所问地喝了一句,大声质问。自从出了龙山寨,他就对郝天鹰的言行越来越不满。
郝天鹰想说什么,终于还是把话吞了回去,很快就去准备停当了。折掘成通吆喝一声,贼军乱纷纷地从地上爬起,拉来战马趴上马背,互相预留一点空位,渐渐向路上聚拢,排成梯队状,形成一个不规则的锥形,打马小跑向前移动。
前行了十余里,便见前面的小山梁上,成排的人马像长了一排黑草般岿然不动,只有中间大路处,火红的将旗随风飘扬。
呜呜……悠长而又苍凉的骑兵专用号角声响起,山梁上的马队一启动,顿时就借着地势快速俯冲,其势如破竹。后面的马队如一道道黑色波浪漫过山梁,仍保持着梯队紧跟着直冲下来。
“杀!”章钺提枪在手,带着亲兵们从大路上疾奔而下,直冲贼军正面。他的左冀是明金荣和史成弘率二百骑,右冀宣崇文也是二百骑,打算同时夹击。至于陈嘉的一个斥候都,也要防着贼军哨骑在外围骚扰,同样是在作战,而且更危险。
对面的贼军在听到号角声响的同时,也立即策马加速,双方在山梁下里许轰然相撞,贼军倒是射了两轮稀疏的箭雨,但对于装备精良的禁军骑兵并没什么用。
双方接近的刹那,章钺手中玄鹿枪哧地一声刺出,枪头接近迎面一骑腰胁的瞬间,便猛地一抖一挑,枪头穿透敌骑的同时便将其甩飞出去,跟着左右一摆,扫落两骑,片刻之间打开一个缺口。后面的亲兵大声吼叫,跟着涌入,左右出击,将缺口渐渐大,并借着马力冲锋之势逐渐深入,最终成功地穿透敌阵。
贼军兵力本来占优,但一个冲锋之后,离开原本接战之地就稀薄了很多,但他们并没有调头,而是借着冲锋余力,斜斜地向山梁上冲去。作战一向是两方以上的事,敌方不想战,自然就会想办法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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