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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谦说道:“今天江州捷报传来,我还以为你能想明白了呢?”
“……”冯缭微微一怔,但思虑半天,却不知道他应该看明白什么,眼睛迷茫的看着韩谦问道,“你是说李知诰?李知诰夺得大捷,李普听到消息神色郁悒,我想在收复金陵之后,李知诰再进一步是必然的,但倘若我是李普,宁可让大人你风头再强劲一些,到时候也方便他纠集更多的人针对你,也好过叫李知诰彻底脱离他的控制!”
“李普什么时候成过气候了?你小看太妃身边的那个吕轻侠了,李知诰才是她真正下心思培养或者说扶持的人啊!”韩谦说道。
“怎么可能?”冯缭像被谁踩到尾巴似的将要跳起来,却不明白韩谦怎么会如此认为!
“原来你回叙州后,对李知诰一直都心存戒备啊!”奚荏站到一旁听到这时,也忍不住插嘴唇感慨道。
韩谦站在窗前,沉默了很久,等冯缭、奚荏消化这个消息。
在梦境世界既定的历史进程里,金陵及江淮地区大乱之后,李知诰仍在江南活跃了相当长的时间,还自承乃前朝宗室子弟,只是史书上并没有承认这点罢了,以为这只是李知诰蛊惑人心的小手段而已。
不过,在那样的乱局之中,李知诰唯有接收信昌侯府及晚红楼的残余势力才能做到这一点,然而这跟韩谦对李知诰与李普、柴建、李冲等人之间的关系观察是矛盾的。
所以韩谦很早就在猜测晚红楼在李知诰身上另有布局的可能,只是到这时候他才得到证实罢了。
虽然小说家言喜欢用伏兵之计,但韩谦又怎么会不知道将一支千余人规模的精锐伏兵派入敌境深处而不被发现的难度有多大?
这不是敌军疏忽能解释得通的,而是李知诰派出伏兵之前,就已经确信敌军的斥候侦察体系必然会出现能让他们钻空子的疏忽。
要不然谁轻易舍得拿千余嫡系精锐去冒这么一个连两三成胜算都没有的险?
李知诰差不多到六月,才正式出镇鄂州,哪里来得及往江州守军的斥候侦察体系塞入足够分量的钉子?
也只有作为神陵司在江准残余势力的晚红楼,还有着令人能进一步想象的潜力能挖掘。
韩谦这时候自然不会拿梦境世界里的历史走向跟冯缭、奚荏他们解释什么,说道:“当初,川蜀的神策军及神陵司,都处于田令孜的治下,蜀主王建不过是神策军之中并算不多耀眼、多突出的一员都将,但在前朝覆灭之后,田令孜所经营的势力却迅速分崩离析,王建却在神陵司蜀司的扶持下迅速崛起,控制两川——要是说这就是神陵司最常用的用计模式,你们是不是能想到一些事情?”
“大人是说吕轻侠身为女流之辈,不便直接出面掌握兵权,但又要防止李普势大之后不受她的控制,所以必然会早就埋下制衡他的暗子,而李知诰就是这枚暗子?”冯缭倒吸一口凉气,惊讶问道。
李知诰有治军统兵之才,为人处世又务实却又极其果断。
特别是当初荆襄战事早期,李知诰能不惜冒着与信昌侯府众人、与养父李普决裂的风险,与韩谦联手反制住柴建、李冲等人,还权于杨元溥,这样的决断,冯缭也是甚是叹服。
在冯缭看来,李知诰是韩谦最坚定的盟友,即便杨元溥有可能猜忌韩谦,李知诰也应该帮着这边说话,不会站出来跟韩谦争出镇寿州的机会。
冯缭哪里想到竟然还存在这种可能?
韩谦将怀里取出一封信报,递给冯缭说道:“除了今天江州派信使送来的捷报来,杨钦已经半天前将信报送到南塘寨了,两者看上去大同小异,但小异处便值得琢磨。”
杨钦率叙州一千兵卒及三十余艘战船,这次也接到征召,编入五牙军水师,一起护卫沿江招讨军兵马东进——杨钦此时就在李知诰身边,对攻陷江州之战自然有着更近距离的观察。
冯缭比较两封信报的异同,确实有一些极不起眼的细微,要不是韩谦直接提醒,他都未必能看出来,沉吟良久,又问道:“倘若李知诰是吕轻侠的暗子,但问题在于吕轻侠又怎么确信李知诰能为她所用?李知诰可不是比李普更好控制的人啊!”
吕轻侠能够操控李普,这点不难理解,毕竟李普主要还是借助吕轻侠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李普离不开吕轻侠,至少需要跟吕轻侠捆绑在一起,才能保住他此时的权势,但李知诰这样的人物,又怎么可能轻易沦为受他人控制的傀儡?
“梁太祖鸩杀前朝昭宗之年,当时宗室之中有两名幼子在之后夭折,但我派人偷偷去挖过这两座幼子墓,都是空穴!”韩谦说道。
“什么?”冯缭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有这种可能,但这么一来,韩谦的诸多猜测,逻辑便通了。
冯缭痴痴的坐在那里,韩谦所说的这点秘密,是太令他震惊,半天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知诰竟然有可能是当年失踪的两名前朝宗室子弟之一?
冯缭也深刻感受到他与韩谦之间的差距,大概也是这无形的巨大差距,令他死活没能看出李知诰身上的可疑之处吧?
过了好半晌,冯缭才咽了唾沫,艰难的说道:“情势是要比我想的更复杂,但大人擅往金陵从李普手里夺走兵权,在任何人眼里都是大忌讳,大人实是退无可退啊!冯缭说句犯忌讳的话,大人你今天交出兵权,其行其心再坦荡,但在殿下看来,也只是‘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而已,何况你当初便是以权谋诡术授他。”
“你们有这样的想法,无非是从根本上还是觉得叙州偏于一隅,难有作为罢了!”韩谦说道,“叙州根基是浅,所以我才更要回叙州去,而叙州乃是殿下正而八经封赏于我。此外,我也有办法稍稍挽救一下殿下对我的信任——至少到这时,我对殿下也是问心无愧。李知诰身上的秘密断不可外传,至于其他,你多做做冯翊他们的工作,不要再拿这事来烦我。而有心想要留在金陵的人,也绝不是什么坏事,谁要有留在金陵的意思,我也会尽量替他做安排,毕竟收复金陵之后,殿下身边也需要有可用之人。”
冯缭虽说内心还是觉得不该轻易交出兵权、退回叙州,但想到收复金陵之后的局势还是那样的复杂,他想不出能有什么办法解决好诸多矛盾及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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