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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瑀笑了,口气温良,说的话却带着冷意:“我觉得下人们不容易,所以对你们一向宽和,不想却纵得你忘记了尊卑。我几次说了不要再提温家的亲事,你却再三违背我的话,只怕早已忘了自己的本分!”
榴花心中一惊,小姐这是铁了心嫁给李诫,李诫有什么好,怎么比得上温公子!榴花立即委屈地哭道:“小姐您真伤透奴婢的心了,奴婢是一心为您打算啊!”
“是为你自己打算吧?你的心思我大概也知晓几分,我不会带着你出嫁。赶明儿我就回禀母亲,请你去别的院子当差。”
榴花仍不死心,发狠说了一句,“小姐,您细想想,若您嫁给一个小厮,您就是奴仆的身份,和我们这些下人也没什么两样了。可若是嫁给温公子,您还有翻身的机会!”
赵瑀背过身去不理她。
榴花见赵瑀不为所动,心下无法,只能暗自咬牙,恨恨离去。
她这么一闹腾,赵瑀没了睡意,枯坐一会儿,只觉屋里闷热难耐,这时听见窗外树叶子哗啦啦地乱响,便推开窗子过过风。
微凉的夜风带着梧桐花素雅的香气扑面而来,赵瑀精神为之一振,胸中浊气一扫而光,但觉乍然出了闷笼般的轻松。
然下一刻她瞪大了眼睛。
“李……”赵瑀捂住了嘴,将“诫”字生生咽了回去。
梧桐树上单腿盘膝坐着一人,嘴里叼着一朵梧桐花,他俨然没想到赵瑀会突然打开窗子,怔楞之下,口中的梧桐花飘然落地。
今晚晴朗无云,一轮皎洁的圆月悬在树梢,银色的清辉从天际撒落下来,照得一串串淡紫色的梧桐花似乎都在闪着银光。
他就坐在花间,披着月色,一瞬不瞬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你。”
赵瑀只觉脸上发热,拿起团扇不自然地扇了几下,“快回去吧,让人看见不好。”
李诫笑了下,不知怎的,赵瑀觉得他的笑看上去泛着苦涩。他折下一串梧桐花,翻身轻轻落在窗前,伸手递过来,“要吗?”
赵瑀接了,“你几时来的?”
方才和榴花的对话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又听了多少,赵瑀犹豫是不是要和他解释一下,却听李诫说,“刚到”。
这解释的话就说不出来了,赵瑀讪讪笑道:“我挺好的,白日你还要当差,早些回去休息吧。”
两次让他回去,李诫不好再赖着不走,一个燕子穿云,无声无息消失在夜色之中。
赵瑀怔怔发了会儿呆,躺在凉塌上许久许久才朦胧睡去。
风动树摇,不知什么时候李诫又藏身在梧桐树上,他一手垫在脑后仰靠树桠,一手捏着梧桐花,翘着二郎腿,有一眼没一眼看着下面赵瑀的窗子。
其实他早就来了,恰好听到榴花说温家公子对赵瑀余情未了之事。赵瑀有人可以依靠,他其实应该高兴,可为什么他会觉得不大舒服?
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他登时就走了,随后又觉得应该把话问清楚,绕了一圈回来,再见到赵瑀,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李诫自嘲一笑,原来自己也是个婆婆妈妈拎不清的人!
冰盘似的圆月亮极了,如水的月光穿过枝叶,照在李诫心上,穿过碧纱窗,照在赵瑀身上。
赵瑀这一夜睡得很安稳,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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