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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自调兵、逼近宫闱,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不是没有人过问,只不过朝中大臣经历过指鹿为马之后,骨头最硬的早就被杀了一茬,剩下的人,张嘴问一句便只会缩着脑袋在窝里装鹌鹑。
最根本的是,胡亥至今仍对他的“阿父”深信不疑。
赵高说咸阳混入了贼人需要遣兵捉拿,他信了。
赵高说贼人可能混入了咸阳宫,为天子安危计应当大索,他也信了。
赵高说贼人凶猛,建议天子暂避望夷宫,胡亥看了看望夷宫外面站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军士,从没怀疑过他们是不是来保护自己的,一头便钻了进去,浑不顾身边的宫人多数惊惧逃走,只剩下了一个……
捕鸟的时候需要簸箩笼罩,抓狗的时候需要先把它赶入穷巷,这两个办法合二为一之后,结果就是望夷宫变成了一座巨大的牢笼,让胡亥绝望的牢笼。
“你们要干什么?!朕是天子,你们这是谋逆,朕要诛你们九族!!!”
年轻的声音里满是震怒与惊惧,因为变化来的太突然,熟悉的臣子一夜之间变成了逼宫者,就像一脚踩空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来是行走在悬崖上……
“陛下,臣此次前来是为了侍候天子升天,请陛下不要让臣为难,还是乖乖就范的好。”
“阎乐!你是赵阿父的女婿!安敢如此对待朕,就不怕阿父怪罪吗?!”
声音气急败坏,回荡在空荡荡的望夷宫里显得那么大,以至于站在宫门口并未现身的赵高听得一清二楚,叹息之后,他背过身去,未发一言。
“陛下,臣就是奉了中丞相之令行事……”
“这不可能!阿父不会这样待我,我要见他,我要见中丞相!我要见赵高!!”
阎乐对着左右打了个眼色,随即回道:“不可能,丞相大人不会见你的。”
看着越来越近的军士凶光渐盛,胡亥倒退两步,又说:“好……好!我知道你们的丞相是什么意思,我退位……天子之位朕得来有亏,我不做了行不行……我只去一个郡王之位富贵余生……”
“不可!”
“不可……那……那万户侯呢?我只要食邑不要其他的,养活一家老小总可以吧?”
“不可!”
说话间已有四只粗壮的手臂搭上胡亥双肩,他挣扎两下,喊叫已然带了几分破音:“不要了…不要了……什么都不要了!我愿为黔首庶民,与妻儿苟且余生,咸阳令,快将我这心愿说与阿父去听,放我一条生路吧……”
阎乐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没有分毫动摇:“也不可能!
足下骄奢妄为、诛杀无道以至于天下皆反,不死不足以平民愤,还是快些上路,保留些颜面吧!”
到了这个地步,胡亥知道自己骂再狠也没有用、说再多也难以转寰了,他两眼无神的呢喃几句,很小声的回道:“那……让朕自己走!”
阎乐这次终于应允,手一挥,左右便将二世皇帝放开。
没了旁人支撑着,胡亥一屁股坐到地上,看到面前多了一张摆放着短剑的案几,看到四面八方的布幔将自己围起来,这个场景依稀有些眼熟……
是了,数月之前,十位大秦公主、他的十个姐姐便是这么走的,当时的奏简上说的是礼送归天,却不知道是这么一个礼送……
胡亥更不知道的是,相比受了磔刑死无全尸、下葬都需要先缝合的十位公主,他现在的待遇才真的是被礼送。
……
血染白幔,鸦雀声声报之于天,赵高的心里很复杂。
说畅快,那是因为胡亥身为始皇帝的最后一位子嗣,他一死,赵高的报仇计划才算完满了。
说轻松,那是因为这条唯一的活路越来越有希望,当初蒙恬、任嚣在外之时,胡亥动作快一些便能承继大位,如今王离、章邯远在天边,他赵高凭什么不可以?沙丘之变他还是主谋呢!现在依样再谋划一次有何不可?!
结果……事实很快就告诉赵高,这个真的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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