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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意婉故意做出了一副瑟瑟发抖的可怜模样,但其实她一点儿也不冷,因为这座宫殿的地板之下安装得有发热石,能够使殿内温度维持恒温。
偌大的王宫之内,唯独只有她的这座宫殿安装了发热石。她是来自中原的人族,从未感受过北境之地的严酷,极为畏寒怕冷,岁崇为了让她住得舒适,特意为她建造了这座温暖的宫殿。
怀着岁岁那个小狼崽时,她的体温时常会偏高,热得满身大汗,所以经常会将窗户打开,躺在窗前的软榻上欣赏雪景。
北境的雪似乎从未停息过,但窗台上摆放的那一排花束却从未枯萎过。那些花儿也是岁崇特意命人从她的家乡带来的。殿内四季如春,花朵从不凋败,日日艳丽盛放。
院中还栽种着几株嫩黄色的腊梅,正对着窗框,寒风一起,飘零的花瓣儿伴随着雪花一同翩翩起舞,落英缤纷,煞是好看。
他千方百计地疼爱着她、呵护着她,只是那时她从未念及过他的好,只觉得自己是被逼无奈才留在了狼境,日日顾影自怜作天作地。直至他死后,她才看明白了自己的心。
身后忽然传来了关门声,继而是脚步声和关窗的声音。
脚步声继续接近大床,每一步都透露着明显的迟疑和犹豫。
但还是来了。
邱意婉窃喜地勾起了唇角,却并未得意忘形,反而越发明显地蜷曲起了自己的身体,幅度轻微地打着颤,像是因寒冷而不受控制地颤栗一般。
岁崇不确定她是否在假装,也心知肚明这女人的骗术了得,假的也能让她给演绎成真的,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内心,情不自禁地被她吸引,就好像自己上辈子欠了她一样。
来到床边,他拿起了她丢在床脚的狐裘,正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披到身上去,邱意婉忽然开了口,语气低沉苦涩:“郎君莫要管我,这狐裘我披不披都一样。”
邱意婉又长长地叹了口气,嗓音微微沙哑了起来:“我夫君死于非命,噩耗突然传回狼宫,那时我怀胎尚不足八月,伤心欲绝导致腹中胎儿早产,艰难诞下孩儿后又遭奸人迫害不得不亡命天涯,身体亏损的厉害,体寒之症是狐裘暖不热的。”
话语还未结束,她的声色中便已透露出了哽咽,本就单薄的身体颤抖的越来越厉害,仿若一株暴雨中的梨花般脆弱易折。
岁崇的呼吸忽然变得艰难了起来,心如刀绞般疼,并非是强者对弱者的同情,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和心疼,甚至有种无法名状的愧疚与自责,好像自己就是她的亡夫一样……他若不死,定会千方百计地护她周全,绝不会让她遭受一丝委屈和伤害。
他突然很想去呵护她、关心她,控制不住地想。
岁崇先将狐裘披盖在了邱意婉的身上,然后,合衣躺在了她的身边。
虽然只是规规矩矩地平躺着,但邱意婉还是得意地牵起了唇角,语气却始终保持着柔弱与娇怜:“郎君的体温真是如同我的夫君一般热,只要一靠近就能感受到暖意,像是冬日的火炉,能够驱走严寒。”
其实岁崇并不放松,才刚一躺下,一股绵软的体香味就充盈了他的鼻端,香味妖而不艳,淡而不寡,如同剪不断理还乱的丝线般紧紧缠绕着他,令他心猿意马魂不守舍。
浑身紧绷的同时,他再度开始痛恨起来了自己是一头狼。她的身体近在咫尺,周围又无其他气味干扰,他的嗅觉灵敏到了能够清楚地闻到她身体上任何一个部位散发出的气味。
甚至闻到了奶香味。
岁崇开始后悔躺下的决定,近乎崩溃地闭上了双眼,后槽牙都要咬碎了,双拳紧攥,手臂上的血管暴凸。
正当他想要起身逃离这张床的时候,邱意婉忽然开了口:“郎君心中的疑惑一定颇多吧?尤其是对我逃婚一事。”
岁崇的肢体一僵,理智又被她的话语打败了,再也没能起来过。
邱意婉轻叹口气,徐徐开口:“那九皇子是出了名的贪恋美色荒淫无耻之徒。我二姐是皇贵妃,早就提醒过我母亲,如非必要千万莫要让我进宫,以免被九皇子盯上。奈何家中突遭巨变,我爹和我大哥因、因被卖国贼背叛而战死沙场,皇帝念我家世代忠良,特许国丧。那九皇子在葬礼上见到了我,自此之后便惦记上了我,不择手段地想要得到我。”
岁崇察觉到了,提及九皇子时,她的语气中只有鄙夷和不屑;提起父亲和大哥的死因时,她的声音则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恨哀并存……那个卖国贼,应当是一位她极其亲近熟悉的人。
邱意婉:“九皇子的王府中圈养着无数伶伎,不仅有瘦马,还有娈童,其中不乏被九皇子的变态行径残虐致死的人。九皇子是圣上的同母手足,曾支持圣上渡过了夺嫡期间最艰难的一段时光,所以圣上对他极其宠爱有加,无论他做出任何出格之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包括求娶我一事。自古帝王无情,纵使我家世代忠良,也抵不过他弟弟的一己私欲,无论我姐姐如何哀求,圣上还是执意赐了婚,要求我嫁与九皇子。对于我来说,这不啻于晴天霹雳,我宁死也不想嫁给那种货色,所以,大婚前一晚,我逃了婚,却被我三哥发现了。自从父兄死后,当家的就变成了我三哥。”
岁崇急切想要知道接下来的事情:“后来呢?”
邱意婉:“我三哥助我逃了婚。但逃婚毕竟是抗旨,很有可能会连累全家人的性命,所以在临走之前我犹豫了,我怕天子降罪,但我三哥却说‘我邱景臣为守国门远戍边疆,我父与我兄为国捐躯马革裹尸,天子若不怕寒了满朝忠良的心,想降罪就只管让他降!’有了三哥的这句话,我又变得底气十足。三哥亲自骑马将我送出了城,自那以后,我便再也没有见到过他,再也没有回过家……”
岁崇感受到了她对家乡的思念:“后来你们的天子降罪了么?”
纵使记忆全失,他依旧高傲,绝不愿意臣服人族天子,特意加上了“你们的”这仨字。
邱意婉回答说:“万幸没有,三哥赌赢了。”
岁崇:“那你为何不回家?”
邱意婉轻轻叹息一声:“你听过几桩人族与狼族通婚的事情?人族与狼族自古视彼此为异类,之间争战不断,也就近百年才恢复和平。人族还最讲究纲常人伦,狼族在人族的眼中与普通的动物野兽无异,与之通婚相当于委身飞禽走兽,是世俗最无法接受的。我小时候还常常称狼族人是野狼成了精呢,等同于狼妖。妖邪精怪什么的我们最抵触了,没一个好东西,见一个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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