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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背上深深一礼,带着一脸的佩服,脱脱打马而去。
看着他的背影,金络脑的脸上却又出现了复杂的神色。
(还有一个理由,是你没有想到的,脱脱。)
(只要有得选择,我就不想和夏人在街道上战斗啊…)
“而且,只要有得选择,金络脑应该就不会让决战在街巷上展开。”
“项人是马背上的民族,在平原上,骑着马,他们可能就是一支无敌的军队,可除此以外,他们还要学很多东西,金络脑精通夏学,他不会轻易选择那些没法发挥军队长处的战场。”
“是这样吗?”
眼睛睁得大大的,云冲波简直什么都说不出来,在这看上去最为直截不过的战斗当中,居然也有如此复杂的考虑存在,在此刻的他而言,是还从没有想到过的东西。
虽为将子,云东宪却从未教过云冲波阵战之法,是以他对这些东西的所知几乎为零,而之前所牵扯进的数次大战之中,又始终是在别人的棋盘当中冲突,一直缺乏那种自己进行掌握和思考的感觉。
“这个,就是兵法了,兄弟。”
大笑着,赵非涯忽然出现,一手揽着云冲波的肩头,笑道:“白刃相见,只是战斗的最后,若将胜利的希望寄托于那地方的话,是绝对不行的。”
“兵法…”
喃喃的重复着这对自己还是相当新鲜的名词,云冲波忽然感到了一些羡慕,又有一些好奇,很是想要进入这个赵非涯和萧闻霜似乎都已熟练掌握的世界,很想要也能够象他们一样,拥有能够洞穿及操纵敌方行动的智慧。
“感兴趣吗?其实好简单的。”
似是看穿了云冲波的想法,赵非涯奇怪的笑着,道:“说白了,就是遂人心意四字而已。”
“先设法掌握到对方要什么,然后考虑自己可以满足对方到那一步,这就是兵法,是不是很简单?”
“就象今天晚上,项人要得是打破宜禾城,要烧粮食,要杀伤黑水兵,要保证自己的安全撤离,而咱们这几条都替他们想到了,都给他们留个路走,他们当然就没必要玩命,就算是半信半疑,也会带着怀疑出城,而不是带着怀疑动手。”
“记着那,兄弟,给人留条退路,人家就不会玩命,兔子蹬鹰…那是实在逃不掉时才会干的事哪!”
(是吗…)
心里默默的打着算盘,云冲波却忽然想到一事,问道:“但,若是你不能给人余地,不能留人活路的时候呢?”
“那,你的兵法又要如何运使了?”
似是没想到云冲波会突然丢出这样一个问题,赵非涯愣了一下,又见萧闻霜神色也颇意外,方笑道:“那个么,却不大好说了。”
便大笑着在云冲波肩上重重一拍道:“若要到那种时候,多半是自己也快要没有余地,没有活路的时候了,若大哥有的选择,可真不想在那种境况下去算计什么兵法哪!”
大笑声中,这个云冲波随口扯出的话题便被带过,两人都将之抛到了九宵云外,便连萧闻霜也没有放在心中。
…而,当他们再回想起这一刻时,已是多年以后,世异时移。
…那时候,在灞桥外,长亭边,衰柳迎风,雪迷天地,造物的怒气化作咆哮,将两军人马的吼叫声也都尽数淹没,只有刀槊的交击声,一声响过一声,什么也没法压掉,什么也没法盖住。
…直到,那时,两人方才同时明白,若到大家都无路可退时,便再没所谓的兵法,再没所谓的智慧,只有如野兽般,让生杀来决定谁的血脉及意志可继续在这大地上传承。
…说到底,人,原也只是兽的一种罢了。
外受冲击,内有军令,很快的,赵非涯军已成功的将项人骑兵迫入城内,并在后面展开追击,将他们将北城赶去。
云冲波却落了单。
入城时,他冲杀在前,比所有的战士都更勇猛,萧闻霜虽时时在侧,可入城之后,巷弄交错,烟火交织,又有此起彼伏的呼喝,撞击直至惨叫声不住响起,要盯住一个人便没那么容易,方绕过一条巷子,忽地有一队追出来想拣便宜的黑水兵横里杀出,顿时将两人冲散。
又惊又怒的萧闻霜虽然立刻出手,也不管什么友军不友军,将那些个黑水兵一个个都摔作了滚地葫芦,怎奈云冲波一来骑得是匹赵非涯专为他选的壮马,二来冲锋在前,根本没有留意后方动静,只这耽误片刻,早冲得不见踪影。
(公子…)
虽知云冲波现在已非昨日,但兵凶战危,谁敢轻言“无恙”两字?萧闻霜心中大急,争奈此地乃是战场,血火交加,烟雾弥漫,杀声吼的震天价响,人嚎马嘶扯作乱轰轰的一片,云冲波自己又未主动招呼,萧闻霜耳力虽强,却又那里听得出什么动静?
(而且,公子,他就算发现我不在身边了,也不一定会立刻想要找我吧?)
奇怪的想法蓦地闪过,虽然立刻就晃着脑袋把它驱出脑外,萧闻霜却还是品味到了那隐隐的一点不安。
在她而言,身为“不死者”的云冲波逐渐变强,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而在这样的过程当中逐渐开始成长出独立的思想,再不是事事皆与自己一致,那也是应有之义,毕竟,说到“不死者”,那就该是带领指引着太平道向前而非相反的人。
可是,在内心的最深处,却还是有着一些止以“太平”或是“贪狼”之名没法完全包容的角落,在那里,当看到云冲波渐渐成为背影,渐渐的行向另个方向,却会有难以言明的情绪涌动。
在现在,这是萧闻霜自己也还没法理解的东西,虽然聪明和优秀,但,不管有着多少的光环和外衣,真实的她,便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少女而已。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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