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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宋丹的雷克萨斯的时候,庄言想起约会时满头大汗拦的士的样子,宋丹总是会抱怨站断腿。
所以宋丹提出分手的时候,庄言有久违的解脱感,因为他觉得,看着宋丹遭罪也是一种遭罪。
他那时候在准备博士答辩,关键时刻宋丹的分手电话释放了庄言,他再也不必为了宋丹亲密的男同事而暴跳如雷了,再也不必在宋丹的抱怨里汗如雨下了。挂电话的瞬间,庄言认为自己得到了解脱。
两天后,图书馆里的人被泪如雨下的庄言吓尿了。
庄言自己都猝不及防,翻书的时候,翻着翻着就失去了一切兴趣,悲从中来不能自已。他很快意识到,两天前某种自我保护机制像冰层雪藏了他的悲伤。两天后,冰层融化,机制解除,惊涛骇浪的真实感受争先恐后的涌上来,惊涛拍岸,恨不得把庄言拍死在岸上。
必须承认,在这个时候,庄言都没有忘记装逼,他仗着戴了眼镜,机智地若无其事推开书站起来,扭头走出图书馆,就像脸上哗啦啦的两条大河不存在一样。
所谓狭路相逢勇者胜,他想到,只要不做出明显的动作比如擦脸,别人就看不到他的异常,毕竟水是透明的。
他前脚刚出去,门还没关严,图书室里的同学就用亚光速掏出手机,开始发微信:
“庄言哭了!”
其实这事儿根本瞒不住,因为庄言没办法,他必须去喝酒,否则一分一秒都挨不过去。他不想玩游戏,不想做研究,不想打篮球,也不想去泡妞。他需要的是一记闷棍或者类似的什么东西,比如用高浓度酒精杀死他不想要的那一部分脑细胞。
然后他用纸巾处理了一下脸,目标明确地去便利店挑酒。他不断拿起酒瓶查看度数,最后挑中一瓶老村长,一斤装,五十四度,关键是这酒他看见同学喝过,芳香浓郁,馋的不行。
庄言有肝炎,馋白酒很久了,终于能得偿所愿,于是拎着白瓷瓶的老村长,从便利店后门出去,开始找作案地点。
醉汉找喝酒地点是一件随心的事情,取决于情怀。庄言比较严谨,他认真地在空旷的小区里找到一处荒草丛生的小亭子。这里有两个优点,第一离开同学常走的那条路很远,不会喝着喝着被熟人围观。第二离开他合租的房子不远,这样他就算喝傻了也不会曝尸荒野,爬回去只要半个小时。
然后庄言用纸巾擦干净石椅,把手机放进贴身兜,坐在椅子上,拧开瓶盖牛饮一口。
芳香醇厚的琼浆坠入喉咙,温暖了他的胃,让他分外暖心。
庄言知道白酒后劲大,见效慢,所以他肆无忌惮地一口接一口喝起来,豪放的像喝水。
渐渐地,他笑了起来,这笑停不住,越醉越笑,他害怕打翻酒瓶,攥着老村长的手更加用力,然后弯腰捂着肚子笑,躺在椅背上仰天笑,笑完满足地叹一口气,酒瓶移到唇边继续喝。
当他觉得白酒不再醇香,而是腻味得像肥皂水的时候,终于心扉打开,悲从中来,泪水像摇炸的可乐泡沫一样涌出来,痛痛快快地哭了起来。
他哭的放心踏实,因为他突然发现,就算被看见也没关系,去他吗的。
就算喝傻逼了,专业没忘,他越哭越舒服,魂飞魄散地想,难怪今天欲吐难吐跟感冒似的,原来是憋的。开闸放水真爽啊。
他从下午开始喝,放完水已是晚上。庄言觉得差不多痛快了,决定撤退。他头重脚轻地摇了下酒瓶,只剩下小半瓶,舍不得扔,拎着酒瓶扶着站起来,站在原地回头看了石椅一分钟,终于确定没有落下什么,然后像只丧尸似的摇摇摆摆往出租屋走去。
一路上庄言听到自己在笑,又忍不住落泪,全神贯注盯着路面,反而觉得东倒西歪欲摔未摔的感觉真是太棒了。合租的同学开门的时候,被庄言的模样吓尿了。
“你的脸怎么这么白,你喝多少了?”开门的是班长,他厉声问。
“没多少。”庄言扶墙换鞋,把残酒用心放稳在桌上,走到沙发边,一跤摔进沙发里。
然后他再也没换过姿势。
另一个同学走出来问:“怎么了?”
班长说:“一斤装老村长,他喝了有八两吧。”
同学紧张问道:“卧槽?他那量,喝八两?”
然后庄言不知为何,他幻想起自己奋发图强走上人生巅峰后和宋丹重归旧好的蓝图来。
再也不会因为经济苦恼。
一定会让她的父母满意。
没有层出不穷的问题折磨双方的耐心,什么烦恼都不是烦恼了吧。
那就没有烦恼了。我会把一切都给出去,言听计从,永不冷战。
庄言哈哈大笑,时而抱头窃笑像只虾米,时而抻直狂笑像一张弓。
班长知道今晚不能睡,他怕庄言醉死了。他停止了复习,去煮解酒茶,然后坐在客厅里玩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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