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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东来没有先开口,他靠在桌边用审视的眼光打量着女孩,女孩瘦竹竿的身材挺地笔直。
“我该叫你楚先生还是舅舅”,徐小冬率先抛出了一个问题,这问题至少能让她知道现下楚东来对她的态度。
咖色的窗帘被风吹动了几分,楚东来的书房给人厚重之感,深色木质地板,深色的桌椅,深色的书架,就如同楚东来此人给人的感觉一般,深不可测。
楚东来似是没有听到女孩的问题一般,自顾谈道:“和我说说这些年你和你妈妈是怎么过的。”
徐小冬头低下些许,“打我记事起,我和妈妈就住在杨树浦的棚户区里面,妈妈在杨树浦的印刷厂做印刷工……”
她慢慢的说,大约过去了半个小时,楚东来静静的听,时而问她一些问题。徐小冬的陈述没有时间逻辑可言,一会东一会西,一团乱。
其实,经过这两天的梳理,原主的那些记忆已经在她脑子里存档,无比清晰。她不是不能把事情按照时间逻辑一件件陈述出来,但那样反而太过刻意。
要知道一个人记忆的输出,往往是从记忆最深刻的事件开始的,那或许是记忆中最快乐的时刻,然后才是一些旁枝末节。而一般人是不大愿意提起令自己痛苦不堪的伤心事的。
揣摩人心是徐小冬作为一个编导的基本功,一部电影能够成功的要因便是对人性的解读。对于人性她自认为还是有些了解的。
楚东来想要知道的,她当然不会有所吝啬。
“当时你是怎么知道我是你舅舅的?”楚东来问道。
“那天婉婉跟我说她爸爸是东来饭店的东家,叫我给你传信我才知道的,其实我也不敢确定一定是您。可是我不敢再待在那里,他们都打我,我以前走路不是这样的,他们看到我脚往里走,就拿鞭子抽我。”
她眼里含着泪,吸了吸红肿的鼻头,打从楚东来三翻两次往她脚上看的时候,徐小冬便心里有了底,她从胸口处拿出一张照片,小心的捏了照片一角,“这张照片妈妈说让我给你。”
徐小冬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桌前。女孩头发梳成了整齐的马尾,从他的视线可以看到她耳后有一处暗红色月牙形的胎记。
之前赵老四跟他提起过他找到了当年给小姑娘接生的产婆,对方说她耳后确实有一块月牙形的胎记。
“照片你自己拿着,我这里不缺。”
楚东来从抽屉里面取出一张照片推到徐小冬面前,两张照片竟然是一样的,不同的是楚东来手里那张是崭新的,应该是新洗出来不久,而徐小冬那张则老旧发黄。
徐小冬抬头看了楚东来一眼,却恰好落在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让她心神禁不住动摇了几分。
她不禁开始警觉起来,她有种直觉,刚刚自己那一番表演全落在楚东来眼里去了。在楚东来这种人精面前,即使她有意收敛,可还是表现的还是有些聪明过头了。
“小冬,这些年舅舅不是不管你们母女,而是你妈当年做的事情太混账,险些把你外公气死,我也不能违背你外公当年的意愿。你妈妈的死我不是不难过,不过逝者已矣,咱们活着的人都要向前看。以前的日子确实苦了你了,现在回来了,舅舅自然会照顾好你的,以后就把舅舅家当自己家一样。”
徐小冬藏在书桌低下握紧的手总算松开了。她虽不知道楚东来心底想些什么,但他这番话算是给她下了一枚定心丸,
从他的办公室里出来以后,徐小冬这些天紧绷的神经算是松了不少,不过和楚东来的一番博弈,她也越加了解到这个人的难缠之处。此事虽是告一段落,但今后的日子长得很。
书房内,楚东来瞧了眼照片,他的眼睛在玻璃的映衬下闪烁着绿光。刚刚那一番试探,徐小冬确实是个聪明人,稍加□□一番说不定能有大用,那有些多的小心思,他还不至于看在眼里。如果她真是说谎的话,他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能花这么大手笔,帮她把谎圆地找不出丝毫破绽来了。
连日来的阴雨天气总算稍微放晴,乌云退去,阳光照耀,将潮湿的地面烘干。傍晚时分,红霞满天。徐小冬手头拿着一把黑色的雨伞,从一处铁门走出。回头后看,恰是一座教堂式的圆顶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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