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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慧进京,原也不是为了给贵人当奴仆,是跟着人来京控的。[1]
他们这些人,哪里管储君是哪个,做主的是皇帝还是太后,她们只想有条活路,有口饭吃,就是活路。
活路没了,只能跳起来抢,抢谁的?抢上头的,谁压在他们上头,他们就去抢谁的,所以有民乱。
那群军户却还不敢,他们只知道头顶上的人压着他们,皇帝就是天,有人欺天,那就捅到天上去。
凉州僧祇户被调离家乡服役,半路上跳河死的有五十几个,可到了石窟里头服役死的,究竟多少人谁也不知道。
凉州军户家的女郎,是石头缝里的野草,不下雨也要拼命长。
一道去洛阳京控一共有十几个家眷,都是烈性子,安慧年纪最小,沿路有人截杀,到半路上,只剩了安慧一个。
眼下回去也没活路,咬着牙到了洛阳城,因为太饿一头栽倒在了田地里,被王南寺的佃户救了,给了一碗粥水,听闻她要京控,当即给拦下了,直摇头摆手,告诉她衙门和地方串联一气,去京控的都被后头地方上的人押回去看管起来,十有八九要丢命的。
有好心的佃户告诉她寺庙里要收几个侍女,安慧连忙凑了过去想要先找个活儿干吃饱饭。
她自觉粗笨,连针线活都不会,所以也没指望被提到主子面前伺候,刚好养马的人被打发走了,她见机自荐,说自已出身凉州,很会驯马,这才被留下了。
谁知鹿偈在主子面前夸过她驯马极好,又说起她可怜的来历,长公主竟召了她细细询问,又当着她的面遣人去凉州查,不光去查,还许了她会叫他们不白被欺辱致死。
那是她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大人物,殿内燃着不知什么香,长公主的衣摆居然和他们一般没什么绣边儿,素净的,瞧不出什么华贵,那双手上外表看着还好,抬她起来一握才知道,那手心里也都是茧子,奇怪得很。
皇帝的女儿难不成还要做农活不成?
安慧给长公主在佛寺里养了三个月的马,心里日日似油煎,她也是后面才知道主子的境况也不好,自已都困在佛寺里,还不知道何日能出去,如何上达天听呢。
也没人敢拿长公主是太子的事儿说嘴,所以安慧不知道,她只知道,圈禁龙子凤孙的地方都是镶金的。
安慧没想到长公主真能出去,还带着她进了宫,宫里的地也那样平,人人华服锦绣,流光溢彩,她不知道要怎么回报长公主,只觉得长公主就是头上的青天。
“安慧,如今答允你的事也快了了,说说你怎么个想法。”
安慧心里怦怦跳,看着眼前一面净手一面笑语的长公主,声音细弱,“若是长公主不嫌弃,我还想给公主驯马。”
元煊转头瞧她一眼,她当初收这个人,也是为着撬开关陇那一带的口子,可安慧这般泪眼汪汪,倒叫她有些愧疚。
“可你是凉州人,不想回去吗?”
安慧张了张口,“我爹死了,娘也跟着上了吊,我在凉州没家了。”
她先前撑着一口气儿来京控,可如今却好像断了根,有些迷茫。
元煊擦干净手,冲她招招手,“那如果让你做马场呢?”
安慧一怔,“马场?”
元煊和颜悦色,眼底带着倦怠,拉了她的手,“鹿偈同我说,你是养马的好手不说,也肯吃苦,我想拨人去凉州置办个马场,你想一起去吗?”
有了松清商户为遮掩,很多事情好办许多,本来她还要用自已的名头去,现在算在松清商户里隔了一层也好。
“凉州大马,横行天下,你爹先前就是养军马的,这几个月鹿偈告诉我,你也不差,眼力也好,我们缺个当地人指引,你不必当奴仆,做我的马场管事的,可好?”
安慧人都在抖,先前鹿偈透了些意思出来,她已经有些怯,可如今对着长公主那温厚又深沉的眼神,居然说不出一个不字。
“可我是女儿家,我怕我成不了事。”
元煊也不恼,只继续道,“你上京替他们告了状,不是成事了吗?再说你瞧我,我不能成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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