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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拉堡垒外。
哈米德冷冷地注视着巴哈曼,巴哈曼也毫不避让,恶狠狠地瞪着他,像是毒蛇与野狼间的对视。后者的身前站立着一名传令兵,他夹在两名位高权重的哈里发中间,对峙的气氛宛如山壁一般将他包夹在中间。过来很久,哈米德才开口:“行百里路半九十,虽然达曼与哈桑都身受重伤,但欧鲁巴也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松地从加辛的包围圈里脱出,你我只要再往上添一把火,欧鲁巴必死无疑。等他潜回帝国境内,那以后的战争我们又得仰超一流武者鼻息!”
“够了!”巴哈曼低喝,“我已经没兴趣参与到你那疯狂又无聊的计划中去。共事至今你一直对我有所保留,我怎么可能把我的后背交给一条毒蛇!”
哈米德目光陡然阴鸷起来:“小不忍则乱大谋,我这是为了达夏的将来着想!你的信任对我来说毫无价值!我只需要你的军队!巴哈曼,你给是不给?”
“传令兵!”巴哈曼断喝一声。
“在!”早已汗流浃背的传令兵条件反射般的立正。
“传我军令,全军撤退。哈里发哈米德想要留在这里跟一个超一流武者死磕,我们不必管他。”巴哈曼掀开帘子,径直出去了,传令兵眼角的余光不安地扫了一眼漠然的哈米德,跟着巴哈曼走了出去。
哈米德注视着犹在晃荡的帘子,紧握着刀柄的手慢慢地松开,无力地垂下。“达夏最大的敌人,始终是我们自己啊……”
里斯托从窗外看出去,只能见到一片迷蒙的烟雨。他习惯性地将一支羽毛笔握在手中,随后才反应过来对帝国的战事已经宣告结束,连布伦努斯公爵都已经凯旋而归,在王城召开了一场盛大的宴会。不再会有军人站在这面窗前等待着携带着密信的银王鸽飞进来,他这个机要情报员也不必终日伏案破译那些经过层层加密的线报,但他还是分外怀念那段在密室里暗无天日的时光,攸关萨里昂存亡的信息经由他手流汇。他的身体被压得喘不过气,精神却像是翱翔于战火之上的雄鹰,局势的任何变动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里斯托已经深深地迷恋上了这种感觉。现在难得偷闲,凭窗听雨,他反倒不自在了起来。
雨幕中似乎有几道影子在高速接近。里斯托还没反应过来,几只银王鸽就从窗户撞了进来,精疲力竭地扑倒在里斯托的怀中,脚爪高高地扬起,腿上清一色地捆着用蜡封起的密信。里斯托一一解下来,才扫了一眼,身子就情不自禁地颤栗起来,口中发出一声震惊的呼喊:
“天哪!”
四封密信摆在他的面前,蜡封处的徽记都截然不同,光是里斯托一眼能分辨出的,就有布伦努斯公爵的沐焰雄狮,艾尔夫万公爵的交错剑盾,阿拉马公爵的穿林箭,最后一个辨识度甚至不逊色于萨里昂三公的徽记,那个凶恶的鹿头一看就知道来自于埃尔德雷德侯爵——三封公爵密信!一封侯爵密信!整个萨里昂除了国王之外最有权势的四个人同时朝着塞文克罗堡寄出了自己的声音,他们的意志恐怕能使整个中部大平原为之摇撼!
王城这是有什么变故了吗?里斯托忐忑地撕开蜡封开始破译,他的目光才落到第一封上时,手中的羽毛笔“喀嚓”一声被他折为两截!
秩序之鞭,奈德·格雷兹遇刺!
第二封的内容如出一辙:秩序之鞭,奈德格雷兹遇刺!
秩序之鞭,奈德格雷兹遇刺!
秩序之鞭,奈德格雷兹遇刺!
同一人的死讯,被四种不同的笔迹通报了四次,里斯托的脑海里像是被烈马的蹄子狂暴地犁了四遍,到最后已经是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密信递交到近卫队长哥顿手里,又是如何告知奈德的死讯的。
哥顿拍了拍这个尽职的机要情报员:“干得不错,好好休息。”他转身回到乌尔里克五世的寝室,重重地单膝跪下:“陛下,奈德已经伏诛!”
乌尔里克五世接过密信,上面的内容相当简明扼要,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他的代行者凌厉地履行了他的意志,用最果断也是最决绝的手段将奈德这个不知何时扎根于萨里昂的高层政治圈的毒瘤斩除!
“但丁果然没有让我失望。”乌尔里克五世起身,“哥顿,召集亲卫,我们连夜赶回王城!”
……
雨仍在淅沥沥地下着,约格特将手中的信纸撕成细碎的纸屑,将它们洒在湿软的泥土上。他低下头,在雨中沉默地伫立着,仿佛是在默哀。崔佛在他身后撑开巨大的黑伞。
“我的朋友奈德·格雷兹,你曾经给我莫大的启发,使得我们的计划迈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愿你的灵魂得到女神的青睐。”约格特轻轻地说,“而我们终将会在地狱再会。”他转头看向崔佛:“斯科莱鲁那边怎么样?”
“没有动静,他只是带着奥古斯塔娜频繁地出没在南部三城的酒馆,探听蛇教的行踪。要我去提醒他一声吗?”
“不必了,他这样的做法反倒是最聪明的。凯洛斯已经打定主意要自毁长城,但暗影军团却并非忠于他,而是忠于所谓的古帝国。一旦指挥官与他们背道而驰,人心必然浮动,高级军官几乎会一面倒的站在斯科莱鲁那边。那时候才是千夫长振臂一呼的最好时机。”约格特说,“我们也只能等,哪怕斯科莱鲁此时已经将帝国境内残存的蛇教势力整合完毕,也没有资本与帝国博弈。而且我们这边的准备还不够充分,‘那位’的尸骸至今还没有下落。”
崔佛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当年喧闹者从我们手中劫走了他的棺木,不知藏匿在何方。”
约格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当那位半神发现自己的爱徒,同时也是潘德帝国最后一任护国武者也参与进异教徒大逆不道的阴谋中时,心情肯定极为复杂。虽然那时我不在场,但也能想象出喧闹者脸上那精彩的表情。”
“人各有志而已。”崔佛面无表情地说,“但丁不也是一意孤行地将马迪甘送上了火刑架吗?”
“人各有志啊……”约格特若有所思,“作为背弃的借口,倒也还算是冠冕堂皇。”
“这就是潘德,借口是生存的必需品。”崔佛的声音平静,“没有借口,人便仿佛失去了立足的土地。”
约格特笑了笑:“这句话是马迪甘说的,但他原句说的是‘信念’。你知道信念与借口的区别吗?”
“当然知道,信念是把自身当做燃料,而借口则不过是麻醉自己的方剂而已。所以马迪甘化作了焦炭,而我苟活至今。”崔佛幽幽地说。
“敢于为了信念燃烧自己的人,真是不得不敬畏他们的勇气与决意啊,哪怕他们最终会被自己的火焰烧死,可光芒与热度却不曾散去,就像是已经死了五十多年的马迪甘,他的骑士小说与他的预言还是流传至今。”约格特张开双臂拥抱冰冷的雨,“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预感,觉得他们燃起的火焰迟早有一天会彻底颠覆这个深渊一样的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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