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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起淮耳听着这话忙跪了下去,屋中烛火通明,而他屈膝跪在这铺着毛毡的地上,脊背挺直,下颌收紧。
此时夜色已深,也不知是不是哪一扇未曾紧闭的轩窗处漏进来了一些风,竟打得屋中烛火轻轻晃动,却是让这原先明亮的室内也变得有些昏暗起来了。陆起淮未曾辩解也未曾推脱,他只是这样直直跪在这地上开口说道:“今次之事,的确与儿子有脱不了的干系。”
沈唯闻言也未曾说道什么。
她仍旧端坐在圈椅上,手上握着温热的茶盏,一双杏目放在陆起淮的身上却是在等他继续往下说。
陆起淮眼见着沈唯面上的神色便也未曾遮掩,他只是开了口把今日的事先与人细细密密说了一遭:“今日在外院的时候,儿子便发现二弟和霍家一个丫鬟走得很近,那丫鬟…”他说到这是又悄悄抬了眼朝沈唯看去,跟着一句:“正是今日溺水的青柳。”
等说到这——
他见沈唯仍旧静默着未曾开口便又继续说道:“原本儿子是想先行离开,只是那处就一条小道,儿子怕引得他们误会便打算等他们走后再行离开也不迟。后来,儿子便发现二弟给了那丫鬟一锭银子还有一包药粉…”
“那时儿子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未曾多想,没想到…”
陆起淮说到这却是稍稍停了一瞬,而后才又继续说道:“等我回到外院的时候便发现给我斟酒的丫鬟正是起先和二弟说话的青柳,因为儿子心下觉得奇怪,青柳递来的酒便也未敢多饮,却没想到那丫鬟故意弄湿了儿子的衣服又要带儿子去换衣服,儿子没办法这才和人一道出去了。”
沈唯耳听着陆起淮这番话终于皱了眉。
她原先在霍家的时候心里便已有了几分猜测,只怕今日之事和陆起宣有着脱不了的干系,若不然他也不会查也不查就直接在赵纨他们面前认下了陆起言的罪过…想来那陆起宣就是怕倘若当真仔细查上一番,保不准也会把自己牵涉其中。
虽然书中就曾多次说道这位陆起宣虽然年少却是个不好惹的主。
可沈唯只要想到陆起宣如今也不过十四的年纪,行事却已如此歹毒,如今更是为了自己的前程连自己的亲弟弟也可以出卖,心下便觉得有些不舒服。
陆起淮察觉到沈唯面上的异样便轻声开了口,关切问道:“母亲,您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沈唯闻言也只是说道一句“无事”,她把手上的茶盏置于一侧的高案上,眼看着仍旧跪在地上的陆起淮便开了口:“你先起来…”等陆起淮起身后,她才又问道:“既然你心里有所怀疑,那丫鬟又怎么会死,还有陆起言又是怎么回事?”
陆起淮是先谢了人一声才起了身,等到重新入座后他便轻声回道:“儿子虽然只饮了一点酒却发现跟着那丫鬟出门的时候便已头昏脑胀、身子发热…”
他这话纵然说得有些委婉可白皙的面上却还是止不住沾了些绯红。
陆起淮抬了眼朝沈唯看去眼见她脸色微沉便知她已明白那药的用途,因此他便又重新低了头继续与人说道:“这些下九流的手段,儿子以前在坊间的时候也曾有所耳闻,却未曾想到有朝一日儿子竟也会…”
他这话也未曾说全,只等前话一落便又跟着一句:“儿子知晓今日是昌平郡主的生辰宴生怕闹出什么不敢挽回的事丢了您和陆家的脸面,索性便把那个丫鬟打晕了过去。而后儿子便自寻了一个隐秘地用冷水醒神,等到回过神后才又寻了个醉酒的缘故找人去重新换了一身衣裳。”
“好在儿子今日所用不多,那药性也不算强,至于三弟…”
陆起淮说到这的时候,脸色也有些不好。
他拧着眉细细想了一回后才又试探性得轻声回道:“先前饮酒的时候三弟就在我身侧,想来是后头觥筹交错的时候,三弟误食了也不一定。”
他这话说完也未曾听到沈唯开口便又重新抬了眼朝人看去,眼瞧着沈唯面上的探究之色,陆起淮的脸色一变,他重新屈膝跪了下去,待朝人行了一个大礼后才又继续说道:“母亲,儿子所言字字属实,绝无半点弄虚作假。”
陆起淮的脸色惨白,就连唇色也有些发白,唯恐人不信他是又紧跟着一句:“儿子的确不知三弟为何晕倒,也不知青柳是怎么死的,倘若儿子知晓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
沈唯耳听着陆起淮这一字一句却始终不曾说话。
她只是低垂着一双眼,面色平静得看着他…陆起淮这话听着倒是有十分真,可究竟如何,想来也只有他自己知晓了。
凭她对陆起淮的了解,只怕现下他做戏的成分要更大些,或许那个丫鬟真得不是陆起淮所杀,可陆起言身为陆起宣的亲弟又岂会不知今日行事?
既如此,他又怎会误食那添了药的酒?
什么觥筹交错,只怕是陆起淮故意换了酒吧。
沈唯想着眼前的少年不过十五却已有如此深沉的心思,收拢在袖子里的手便忍不住稍稍蜷了些许,可倘若陆起淮真如表面所呈现的这般纯善,他也不会成为本书的主角也就不会有日后的地位了。
外头的风又漏进来了不少,屋中的烛火连着跳了几回也越发显得晦暗不明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
沈唯终于收回了落在陆起淮身上的眼,她重新端起原先安置在一侧的茶盏,待揭开茶盖,里头的热气便迎面扑来…她便这样握着茶盏重新饮下一口热茶,等到喉间润了才淡淡开了口:“起来吧,我又何时说过不信你了?”
她这话说得极为寡淡…
陆起淮虽然应声起来了,清隽的面上却还是添着些踌躇和仓惶。
他便这样立在屋中也不敢坐下,一双凤目却是稍稍抬了些许朝沈唯看去,口中是斟酌着问道:“母亲可是在怪我?”
沈唯闻言却未曾说话,她只是抬了一双杏目无波无澜得朝陆起淮看去,却是过了很久她才开了口:“他们说到底也是你的兄弟,和你一样都姓陆——”如今出了这样的事,陆起言只怕此生都无缘功名了。
不过她终归也未再往下说。
今日倘若不是陆起淮机敏,那么出事的便是他,说到底也是那两兄弟偷鸡不成蚀把米,怨不得旁人。
沈唯想到这便也歇了心下的那抹思绪与人继续说道:“今次这桩事,无论是不是你所为,只怕二房都已把帐算在了你的头上,你…日后要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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