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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
日未出,天与地交混,暗沉沉不辨昼夜。
官道上,一匹快马疾奔如闪电。马上骑手身着斗笠蓑衣,背插三支猩红号旗,沿路车马见之纷纷避让。
骑手抽出的马鞭一鞭比一鞭急,远处雄浑的城池轮廓隐隐在望。
抱朴殿外的的红墙下,秦毓章步履从容,为他打伞的内侍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速度。
到宫里,顺喜恰好在殿外,便停步等他一等,拱手道:“听说相爷家的媒人已在昨日带着礼上傅家纳吉。”又侧身作请,带着笑说:“恭喜。”
秦毓章伸臂还请,边走边道:“多谢公公,不过三书六礼没走完,还有得忙。”
“总是好事将近呐。”顺喜带着他绕过前殿,便不再走了,只说:“陛下正等着大人呢。”
后殿做成了道场,一头供奉着三清像,与前殿的宝座只有一墙之隔。
皇帝盘坐于蒲团上,背对着元始天尊像,阖眼诵经。
“陛下。”秦毓章行了礼,拿出折子握在手里,便直接进入正题:“赦罪银已经全部清缴,缴纳人户计九百二十户,共得一百八十万两。其中一百万两充入国库,谢大人已清点过;余下八十万两正陆续上呈宫中。”
经文声骤停,明德帝缓缓睁开眼,“辛苦爱卿啦。”
“为陛下分忧,乃臣之本分。”秦毓章递上奏折,回到原位肃立。
“这法子倒是立竿见影,只是治标不治本,后患颇多。”明德帝看完整本折子,叹道:“且百姓多艰,令朕于心不忍啊。”
“非常时期自然要用非常之法。陛下仁心,但时势不允,无法一一体恤;就像这笔钱也只能解一时之急,是无可奈何之举。”
“是这个理。”皇帝捧着麈尾扇起身,“趁着有一点钱,把三军的军费发了吧。”
秦毓章叠掌平举至胸前,微微躬身,做出聆听的姿势。
“一百万两,拨三成给晋阳,差多少让她去找王喻玄。朕听说他儿子年前下了汉中,跟边关将士一样,离亲远行,年节不能归。父母亲长思之念之,想必他完全能够共情。”
“至于剩下七成,就全部送往仙慈关。西北饷银两年未结,说出去不好听啊。”皇帝慢慢踱步下祭坛,仰头看向天顶,“七十万,应当能让西北的将士们吃饱穿暖了罢?”
藻井里富丽堂皇的彩绘静默无言,不堪回答。
只有秦毓章深深一揖:“臣遵旨。”
明德帝仰首伫立半晌,才低下头,继续道:“你替朕拟道旨,西北军需就让那个贺眠去送。”
说罢,他的左相却没及时应答,他眉毛一扬,“怎么,去不得?”
“回禀陛下,此前贺大人专门来找过微臣,说他们贺家族人这辈子都绝不踏入西北一步;要臣说一说桓统领,让桓统领不要再乱点人。”
“嗯?这小肚鸡肠的,多少年的事儿了还惦记着?”明德帝不禁发笑:“他家子弟一摞摞的,但依朕看,能长成大树的只这一棵苗苗,就得放手让他历经风雨才行。”
“这贺眠与贺易津是血浓于水的亲叔侄,打断骨头连着筋,现在叔父能做主帅,日后侄子也能。毓章啊,你得指点指点贺卿,让他莫要耽误这块可造之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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